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啸一声,身子微微弓起。
狼群停住,面面相觑,不明白母狼的敌意从何而来。
头狼站在离狼群较远的高处,凶狠地瞪着母狼。
头一次,它们没了默契和沟通,头狼不理解妻子这种异乎寻常的反应。
对峙良久,头狼忽然昂首长啸,狼群渐渐散开,母狼衔着婴儿往黑山深处奔去。
昏暗的洞穴里,母狼撕开襁褓,婴儿颈上挂着的磨牙棒滑落到浮土中,玉色青翠,宝光莹然。
母狼将她的身体细细舔了两遍,认定了这孩子。
狼群来去如风、四处游移,母狼只能独力养育她,而这次它找到一个更隐蔽的洞穴,绝不让人再夺走它的心爱。
母狼粗糙的舌头在细嫩的婴儿肌肤上舔过,她放声啼哭,似乎到此时才知害怕。
婴儿哭得倦了,昏昏沉沉地睡过去,醒来不见父母,小小人儿也不会言语,只是哭,连母狼给她哺乳时也噙着泪。
母狼也不哄她,倒有大半时间在外觅食,回来时还给她带些新鲜血肉,嚼碎了喂她。
可怜四个月大的孩子,哪里咽得下去,咳得脸皮紫胀,尽数吐了出来。
母狼围着她转圈儿,虽然着急,却是无法。
到半夜,婴儿更发起热来,烧得脸蛋通红,身子滚烫。
母狼遍山去找药草,黎明才回来,在嘴中嚼出汁液,一点点喂给她。
如此反复数日,将母狼折腾得够戗,她倒慢慢好起来。
失去人间父母的温柔看顾,婴儿逐渐适应了母狼的照料,细声细气地学着母狼嗥叫,学它的举止。
秋风起时,婴儿长出了门齿,母狼开始教她撕咬血食,并且日日迫她自己爬出狼穴。
狼的孩子到这年纪,早已精壮利落地跟在母亲身后到处跑了,似她这样,实在令母狼忧心。
这狼穴隐在山腹,洞道深而陡,她每次爬到第一个缓坡便骨碌碌滚下来。
母狼绝不心疼,低嗥着督促她继续向上爬。
如此过得两月,她的四肢强壮许多,有一日竟真的爬到了洞口,母狼在她身后一顶,将她推出洞去。
天是冰晶样的蓝,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,造出一个灿烂世界,一草一木,皆生光辉。
彼时已是晚秋,黑山的树大半红透了,其间缀着金黄碧青,世间的许多颜色突然向这孩子席卷而来,与她局促洞中时在山缝里见到的一痕青天,不啻天壤之别,不由开心得手舞足蹈。
自此母狼便常常放她出来玩耍。
从迁到此处,已经几个月不见人迹,母狼的警戒心也就淡了。
某日它出山觅食,走得远了些,遇上了自己那一群的狼。
此时正是狼发情的季节,且头狼与它夫妻重逢,分外亲热,到它离开,也恋恋不舍地跟了去。
两匹狼一前一后地掠过草原,百米外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,眯着眼睛,弯弓搭箭朝它们射去,却哪里射得到,只见两匹青灰的大狼向着金红的落日奔去,似要奔进太阳一般。
男孩身后的羊群潮水般涌来,褐袍老人扬着鞭子,喊道:“铁骊,羊要归圈了。
” 萧铁骊僵直的手臂颓然垂下,“阿剌爷爷,我看见叼走观音奴的狼了,可惜隔得太远。
” 阿剌严肃地道:“是那条缺了左耳的头狼和它的母狼?铁骊,你年纪还小,对付不了它们。
” 萧铁骊不服气,却也不多话,盯着越来越远的两个黑点,嘴唇紧抿着,抿出两道细长的纹,倔强地划过下巴。
萧铁骊站在黑山的隘口,身体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,又从右脚换到左脚,他微微晃动着,心情也摇摆不定。
最后,找到狼穴的决心战胜了对山神的敬畏,男孩悄无声息地穿过山体投下的巨大阴影,走进这收纳所有契丹灵魂的神圣所在。
他战战兢兢地走着,心里反复念诵:“黑山的神啊,我不是故意冒犯你。
阿爹的魂啊,请你保佑我。
” 月黯星疏,白日里灿烂至极的一山红叶都模糊着,整座山便似一块硕大无朋的鸡血石,细润的黑底子上泛着微微红晕。
萧铁骊呼吸急促,除了深入禁地的恐惧,竟还有些兴奋。
他找到一棵巨大的山檀,爬进它的树冠里藏好。
那天陪阿剌大爷牧羊,见头狼和母狼一起奔进山中,萧铁骊就留了心。
这七八日,他都见到母狼衔着食物进这隘口,不禁怀疑族里的猎手并没将母狼的孩子全部射死,山里还藏着母狼的幼崽。
萧铁骊空等了一夜,却不气馁。
等到第三夜,果然见到母狼从山里出来,只是过隘口时步伐有些迟疑。
萧铁骊不知它是否闻出了自己的味儿,抱着树干,大气儿不敢透一口。
他每次出来,都在白水洗过,衣帽靴袜一概不穿,赤身进山,此刻不由懊恼地想,狼鼻子灵得很,多半瞒不过去。
母狼东张西望了一阵便去了,萧铁骊仍然一动不动地伏在树上。
他听族里的猎人讲,狼性狡猾,既然起了疑,只怕还会折回来。
萧铁骊等了良久,只觉耐性磨成了一张纸,一捅就要破了。
就在他再也忍不住时,母狼的身影在隘口一晃而过,轻巧得没半点声音。
瞧着母狼没进草原的夜色,萧铁骊又等了小半个时辰,方才下树,长吁一口气,想这回母狼是真的去了。
他潜行到山外的一个草洼子旁,穿上衣服,弯指打了个呼哨,一条健硕的大狗便窜了出来。
男孩带着狗直扑母狼头次现身时的林子,狗低头在地上嗅着,果决地往山上奔去,在一道山脊上停住,狺狺低吠。
萧铁骊见再行几步便是黑沉沉的山谷,分明找到一条绝路上来,不由诧异。
他走到山脊边缘向下看去,发现山壁上裂着一道大缝,怪石嶙峋,犬牙交错,仿佛一个上古怪兽踞伏在他脚下,等他掉进张开的大嘴。
这怪兽的嘴是俗称地包天的那种,下唇凸出很多,方圆足有七八丈。
风中飘来淡淡的狼臊味儿,狗先耐不住,一跃而下,对着主人兴奋地狂叫。
萧铁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慢慢滑下去,在怪兽的“唇”上站定。
一直躲在云层后的月亮恰在此际探出脸,银练似的光辉泻下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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