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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架间挂了太多的傀儡,他不敢落足,只好以内力将脊背咴附在紫红色的顺梁上,缓缓在梁架间穿游。
墨绿、银朱、橘黄、青碧、明紫,那些古朴斑斓的光影和色彩在他身体两侧缓缓移动着。
一个个傀儡或美或丑,或善或恶,或魔或仙,静静凝视着他,每一个傀儡上都附着了故主的灵魂,将那结局的悲伤无声地演绎着。
当他与它们对视时,感到自己也在慢慢变成一个傀儡。
一个活动的,可以思考的傀儡。
“到哪里去了?”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大堂内回荡着。
“哟,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子工夫,也值得问?我那位姐姐可是一整天都不见人了。
门里死了人都不见她露个脸儿,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西洋观音,整天要别人供着才成?再说了,就算是观音,人间有难也该卞凡来普度众生啊,就这么不见踪影的算是怎么回事?我看哪,就是你太宠着她了。
可惜,人家可没把你放在心上,心思全都在那李……” “别说了!”曹仲猛然大喝,震荡之声嗡然不绝。
下面鸦雀无声,显然汪碧烟也被曹仲的反应吓到了。
“她去了什么地方,我心中有数。
可是你呢?你又去了什么地方?”曹仲放缓了声音,柔声问道。
他越是这样,汪碧烟就越是害怕,口中也变得有些不利索:“我……我也没去哪里,就是送了些点心给云少侠他们。
对了,还在那边儿坐了一会儿,就一会儿。
” “真是如此么?”曹仲的声音越发温柔了。
“当然,不信你可议去问!”汪碧烟抚了抚鬓边,强自镇定地说。
“信,我当然信……”曹仲的声音温柔如水,“你是我的爱妾嘛,不信你我又信谁呢?今天真是辛苦你了,快下去休息吧……” “老爷,我……”汪碧烟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外边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。
“父亲!你找我有事?”曹辨大嚷着闯了进来。
“没看到我和你姨娘在说话么?你这般闯进来成何体统!我不是说过么,越临大事,就越要镇定。
怎么,我说过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不成?”曹仲斥道,见曹辨红着脸,浑身颤抖,这才沉声道,“整天跟个没头苍蝇似的,述不退在一旁!”曹辨脸涨得通红,却不敢分辩,退到了一边。
曹仲这才转身对汪碧烟柔声道:“碧烟,去吧,去休息吧,好好地睡一觉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……” 看着曹仲这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温柔,汪碧烟打了个哆嗦,不敢再多说什么,福了一福后,退到后堂去了。
曹仲一直目送汪碧烟退下,又静立许久,这才开□道:“辨儿,为父这样说你,你心里是否不服气?” “孩儿不敢。
” “不敢么?”曹仲自嘲地一笑。
曹辨见他态度古怪,越发不敢多说,只是老老实实地屏息而立。
“我十七岁入傀儡门,十三年中庸庸碌碌,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成就,可偏偏最终是我坐上了门主之位。
你可知,这是为了什么?” “那是父亲为人谦恭有礼,不矜不伐,勤勤恳恳地做事,这才感动了师祖他老人家,破例让您出任掌门。
” “不错,这些都是我说给你听的。
”曹仲淡淡一笑,“不过辨儿,这些话你真的信么?” 曹辨默然不语。
“谎言再美丽也依旧是谎言,那是骗不了人的。
即使骗得了一时,也骗不了一世。
你能识穿爹爹说过的这些荒谬之谈,这说明你真的长大了。
”曹仲轻叹了一声,随即神色一肃,冷冷地道,“我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,无他,唯得两个字尔,那就是——忍耐。
”他的声音蓦地提高,“忍人所不忍,受人所不受,方可能人所不能,成就非常之事!其他人比你强,那有什么?根本用不着自卑!古今只以成败论英雄,何曾论人强弱?汉高祖一无所长,却最终成就霸业,便是因为他能忍。
忍得住项羽对他的欺凌压迫,忍得住常人对他的冷嘲热讽,一直忍到机会来临,这才将武功盖世的楚霸王困于垓下,逼其自刎。
我知道,你的才华不如你那几位师兄。
不过这也不算什么,天賦和才华固然重要,可在我的眼中f:一个人的天性才是成败的关键。
” 曹辨听了,眼中渐渐露出光芒来。
“你的性子浮躁,什么事都摆在脸上,按理说只此一条,便万万坐不了这门主之位。
即便坐上了,那也坐不久,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。
”眼见曹辨的神色渐渐沮丧,曹仲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有为父在,自然要为你好生谋划一番。
“父亲的意思是……”曹辨重新激动起来。
“你也知道,朝廷的旨意不日即到。
一旦为父成了官身,这门主之位便再也不能坐了。
不过不在其位,不见得就不能谋其政。
只要辨儿成了门主,有为父在背后支持,这门主的位置你自然是坐得稳稳的。
你我父子二人一人在朝,一人在野,彼此之间相互扶持,哪里还有过不去的坎儿。
” “孩儿若是做了门主,定然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!”说着,曹辨猛地跪倒在地。
“这就是了。
快起来,你是我的儿子,为父还能亏待了你不成?”曹仲将曹辨扶了起来,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“辨儿,你也不小了,谁在利用你,谁又是真心待你,你也该做到心里有数才行,不要别人说两句好话,就把你哄得不知东西南北。
” “孩儿明白。
” “明白就好。
”曹仲点了点头,突又问道“对了,上次我给你的那本手札呢?有几个地方比较晦涩,今日为父有空,正好指点你一下。
” “那本手札?”曹辨脸色一变,支支吾吾,“那本手札……它……它……” “它怎样了?快说!”曹仲急道。
“没怎样,我……我就是把它忘在房里了。
” “忘在房里了?”曹仲眼中满是疑虑之色。
曹辨忙道:“对!我就是忘在房里了,下次来给父亲请安时,一定记得带上。
” 曹仲沉默片刻,这才淡淡地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下次再说吧。
”说完,他抬起头来,向上方望去。
梁上的云寄桑忙将头缩回来,屏息闭目,一动也不敢动。
曹仲的目光在梁上的傀儡间梭巡着,眼神复杂至极:“你看这些傀儡,它们都是历代先辈留下的杰作。
它们身上的每一个部件都是本门先辈们呕心沥血造出来的,凝聚了他们太多的心血和寄托。
等你和它们相处久了,就会发现它们也是有灵性的。
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,你在烛光下看着它们,就会感受到它们的呼吸和灵魂,那么真切,那么鲜活……”曹仲梦呓般地喃喃道,“它们才是傀儡门的精华,辨儿,有朝一日你若成了这里的主人,记得一定要好好地对待它们……”“是。
” “好了,你回吧。
”曹仲挥了挥手,脸带倦色地道。
“那孩儿就先回去了。
”曹辨松了口气,慌慌张张地走了。
曹仲静静站在大殿中央,一动不动,有如雕像。
云寄桑屏住呼吸,静静俯视他的背影。
忽然,大殿中响起了曹仲略带沙哑的长吟声。
“天可度,地可量,唯有人心不可防。
但见丹诚赤如血,谁知伪言巧似簧。
劝君掩鼻君莫掩,使君夫妇为参商。
劝君掇蜂君莫掇,使君父子成豺狼。
使君父子成豺狼……成豺狼……成豺狼……” 许久,他才长长叹息了一声,迈步进了后堂。
云寄桑想了想,纵身跃下,向曹辩离开的方向跟了下去。
在他想来,正在伤心的曹仲去找汪碧烟的可能性不大,既然无法偷听两人的谈话,还不如看看这位傀儡门的少门主究竟做亇什么勾当,才能让曹仲这样的枭雄发出“使君父子成豺狼” 的感叹。
: 他远远地缀着曹辨,一路向西南而行。
穿过一片松林,又过了一片菜圃,一直来到一所青砖瓦房前,曹辨才停下脚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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