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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殓房惊魂(3/3)

桌上,那具死尸亦随之而震,差点撞在小弦身上。

小弦吓了一跳,下意识往后一缩。

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,心里虽怕,口中犹道:“你平日折腾这些死尸,他们自然不会与你计较,现在又拿我这个小孩子出气,算什么光明磊落?” 黑二恶狠狠地道:“这里反正不缺死人,我若是把你宰了,只给赵县令报一声:‘这个小鬼是被砍死的’,你说他能查出凶手来吗?” 小弦一惊,退开两步,盯着黑二,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米,颤声道:“你,你不是说你从不杀人么?” 黑二本是出言恫吓,见小弦吓得不轻,气顿时消了大半,亦觉得对一个小孩子发火,颇无风度。

当下朝他挤挤眼睛,哈哈一笑:“你莫怕,我受人所托照管你,只要你乖乖听话,自然不会害你。

” 小弦拍拍胸口,惊魂稍定:“我怎么不乖了?是你自已小心眼,开个玩笑就发急。

” 黑二指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,缓缓道:“我做此行当时,旁人见我如避蛇蝎。

从那时起我就立下重誓,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我的技艺。

只要你不提此事,就算骂我几句,我也不会与你计较。

” 他这份工作确是令人畏惧,直到数年后以一把神刀赢得众人的尊敬,方才有扬眉吐气之感,所以决不容人出言相辱。

小弦听黑二说得郑重,倒一也不敢造次,大着胆子望一眼那具死尸:“你为什么要做仵作,难道不害怕吗? 黑二指着那死尸叹道:“他不会说假话骗人,也不会背后暗箭伤人,为什么要怕?比起这世上大多数愚昧无知的活人来说,我倒宁可与死人打交道,不用处处防范,提心吊胆。

”他语气中饱含着一份无奈凄怨,仿佛别有隐衷。

小弦年纪虽幼,涉世亦不深,然而养父许漠洋之死却令他亲身体会到人世险恶的道理,对黑二此言大有感触,再看那具尸体,倒也不觉太过可怕,只是尸体脸上那一双无神的眼睛似乎始终盯住自己,伸手想替他闭上,终是不敢。

黑二冷冷道:“你看看也就罢了,不要毛手毛脚地乱动,若是耽误了案子,你担当得起么? 小弦大是不服:“刚才你背尸体时一点也不管轻重,现在倒怪我毛手毛脚……” “我手里自然有分寸。

”黑二悠然道,“你莫小看仵作这行当,其中可是大有学问,只怕你穷一生之力也难以学会。

小弦最恨别人瞧不起他,挺着胸膛大声道:“这有什么了不起,我若想学,必能学会。

” 黑二嗤之以鼻:“要想做好一名仵作,不但要克服心中的恐惧,还需要有高明的医术与精准的判断,稍有差池,便会放过真凶,冤枉好人,岂如你想的那么简单。

” 小弦被黑二一激,仔细盯着那具尸体:“他左肩是被一柄沉重的开山刀所伤,右腿上是普通的剑伤,不过小腹那一道伤口呈钝圆状,难道是判官笔?不对不对,判官笔上并没有倒钩……我知道了,应该是极其少见的马牙刺。

看来这个人是被人围攻而死的……” 黑二委实料不到,一个小孩子也能讲出这样一番话,从尸体上判断出刀伤、剑伤也就罢了,能将武林中的奇门兵器“马牙刺”认出来,绝非常人能及,顿时刮目相看。

他不知小弦自幼把《铸兵神录》背得滚瓜烂熟,对天下各种兵器的性能极其熟悉,越是奇形怪状的兵器反而越是记忆深刻。

小弦瞅着黑二惊得瞪大眼睛的样子,得意一笑:“我说得对不对?” 黑二哼一声:“这也不算什么。

若你还能看出他是何时被杀,真正的致命伤是何处,杀他的人用何招式,有何特征……这才叫本事。

” 小弦被难住了,撅着嘴道:“我又不是神仙,怎么会知道这么多?” 黑二哈哈大笑:“你看,死者血液呈紫青色,尚未完全凝固,毙命时间应该在三个时辰以内;肩腿之处皆是皮肉外伤,小腹那一刺虽重,却仍不足以致命,真正的致命伤乃是脑后这一记重击,应是用棍棒等钝器所致;此外,后脑的伤口并不在头顶正中,而是稍稍偏右半寸,并且伤口处有摩擦的痕迹,可知当时使棍者并非用‘泰山压顶’、‘力劈华山’等招式迎头袭击,而是用类似‘横扫千军’之类的招式从左至右挥扫,由此可以判断出,使棍者应该是一名惯用左手之人,至少擅用反手棍法。

这还仅仅是表面上所看到的,若是剖腹查验,还可以检查到是否有内家拳伤,是否曾中毒……” 黑二做了十余年的仵作,从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摆弄死尸,只须将结果察报上去就可,从来无人有心情听他将这些验尸的道理细细讲述。

刚才见小弦能看出死者所中兵器,颇似个“行家”,便不免有些炫耀的心理,加之小弦年幼好奇,越听越有兴趣,也忘了害怕,在死尸上指指点点不停询问,黑二更不藏私,结合数年来破获的奇案,将心得一一道出,直讲得口沫飞溅,良久方歇。

小弦听得咋舌不已,又是好奇又是害怕,也懂得了不少知识:“原来这里面竟有这许多学问,黑二叔家学渊源,果然厉害。

” 黑二瞪眼道:“我黑家祖上传下的,可是悬壶济世的医术,不是验尸之术,你不懂就不要乱说。

” 小弦的马屁拍在马脚上,挠挠头:“医术是用来治活人的,你却是整日与死人打交道,当真是奇怪了。

” 黑二恨声道:“家父医术精湛,却被那些无知百姓所害,所以我从此不再行医。

” 小弦奇道:“医者受人尊敬,怎会如此?” 黑二长叹:“巴豆救人无功,人参杀人无过。

世上许多事情原是这般不可理喻。

” 见小弦不解,黑二冷笑解释道:“巴豆乃大毒之物,若遇肚腹结聚、脏腑沉寒时,便可做攻削解积之药。

但巴豆性烈,虽可治病,却令人元气大伤,数日无力,所以虽有救人之效,却无救人之功。

而人参是大补之药,一味多吃,阳气过盛,亦足可致人于死。

可笑愚昧世人只当人参是宝,巴豆有毒,岂会明白这些道理?” 小弦想起父亲曾对他说过:武功就如用药,以之救人谓之为医,以之害人则为毒。

他隐有所悟,连连点头,灵机一动:“那巴豆不知是什么味道?”心想黑二既然懂医,多半备有这些药物,它既然能令人数日无力,若找机会掺在酒菜中给黑二服下,自己岂不就可以趁机逃走。

黑二哪知小弦的心思,如实答道:“巴豆味辛,服用时可加入冰糖、芫花、柑皮等物,再以淡茶佐之,便无色无味了。

” 小弦暗暗记在心里,本还想再问问巴豆是何模样,又怕太露痕迹,先转移话题道:“那你父亲怎么会被人所害,你又是如何改行做了仵作?” 黑二面色一黯:“那都是十八九年前的事情了,也不必再提。

” 小弦被勾起好奇心,央道:“黑二叔你告诉我吧,我保证不对人说。

” 黑二拗不过小弦,加之这段往事在他心中藏了近二十年,却无合适之人倾诉;此刻面对小弦这样一个小孩子,亦不必有何戒心。

他长叹了一声:“也罢,左右无事,便告诉你吧。

“我祖上的医术传于高丽,不重岐黄,最精刀功,尤擅替人剖腹取瘤、开颅散血。

到了家父这一辈,已是塞外极有名望的神医,口碑极佳。

家父自小立下宏愿,要医遍天下穷苦之人,便动了去中原行医的念头,谁知这一去,反而惹下了大祸。

” 说到这里,黑二眼露怨毒之色:“塞外虽比不上中原物博地广,各族中人却不似汉人一般小肚鸡肠,趋小利而忘大义。

” 小弦颇不以为然,心想既然如此,你又何必还替汉人的官府做事?这些念头当然不敢在黑二面前说出。

黑二续道:“家父带着我们兄弟二人,一路治好不少疑难杂症,略有薄名。

有一日,我们来到中原一个小城,恰好遇见一户人家娶亲。

那时我才不过十三岁,亦是如你一般的年纪。

也怪我少不更事,闹着要去看新娘子,父亲拗不过我,便带我们去了喜堂,见到那新郎时却是一惊。

“原来家父目光精准,瞧出那新郎身患隐疾,乃是脑内有处积血不散,一旦发作,必有性命之忧。

他连忙将新郎拉到一旁,如实相告。

那新郎平时身强体壮,连小病也不生,纵偶有头疼,亦无大碍。

故此,纵然家父将他平日症状一一指出,如若亲见,可那户人家仍是全然不信,反而指责家父借机骗财。

家父倒不与他们生气,只是报着医者父母之心,指天发誓,若有虚言不得好死,他们才略信了几分,便问要如何医治。

家父实言相告,欲治此病须得开颅化血,极为凶险,自己也无十成把握,但若讳疾忌医,少则三月,多则半年必亡。

那户人家一听之下大怒,说开颅之事岂可儿戏,将我们轰了出去……” 小弦越听越惊:“难道是后来那新郎果然死了,他们便怪你父亲咒他?” 黑二叹道:“若是如此也就罢了,倒也不会搭上家父的性命。

他性子固执,又担心那新郎的安危,竟邀了小城中的数名大夫一起再找上那户人家,又将自己的诊断当场说出,那些庸医全无主见,也皆随声附和。

那新郎倒也豪爽,亦想一举根除头疼的毛病,便允家父相治。

谁知,唉,那新郎本就病入膏肓,开颅治病也就是五五之数,竟然就此治死了他……” 小弦目蹬口呆:“你父亲明知成功的可能不大,却还是毅然出手医治,实是让人佩服!” 黑二耸然动容,一把抓住小弦的手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,双目中却射出浓烈的感激之色来。

此事在他心中深埋多年,从不对人说起,自己内心深处,其实亦觉得父亲难脱其责。

哪知这小孩儿看待问题与成人的角度大不相同,这一句无心童言听在耳中,顿时如遇知己! 小弦不料自己随口一语,竟让黑二如此激动,又是害怕又是同情:“然后又怎么样?” 黑二道:“可恨那些庸医根本瞧不出什么病症,又妒忌家父医术高明,此刻见到医死了人,便把责任都推在家父头上。

那户人家喜事变丧事,不由分说便痛打了我父子三人一顿,又吵着要去报官。

我这条右腿便是那时被打瘸的,若不是黑大拼死相护,恐怕小命也难保了。

“家父既羞且惭,又见连累了我们兄弟被人毒打,一口咽不下去,瞅人不注意时便撞墙自尽了。

那家人见家父惨死,亦只好不再追究,将家父身上的银钱尽皆搜去,只留下三五两银子。

从此我兄弟二人流落江湖,受了许多苦……”说到这里,黑二眼眶一红,再也说不下去。

小弦怔怔听完黑二的故事,心里十分难过。

黑二的父亲本意是治病救人,谁知竟会落得这样的结局,人世无常,由此可见一斑。

算起来黑二如今年纪不过刚刚三十出头,看模样却四五十岁,必是童年惨遇令其未老先衰,再念及自身遭遇,咬牙低声道:“我父亲也被人害死了,我现在也是孤零零一个人。

” “你还可以找机会替父报仇,我却毫无办法,总不能将那一家无辜之人都给杀了。

”黑二平日沉默寡言,喜怒不形于色,此刻重提昔日往事,隐忍多年的愤郁之情终于如长堤决口,喷涌而出,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。

小弦料不到看似凶神恶煞的黑二竟会如孩子一般大哭,颇有些手足无措。

听他哭声凄惨,几乎要陪着他掉泪,想起曾答应林青再不哭泣,方才竭力强忍。

在小弥心中,一直以为黑二既是追捕王的同伙,必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,定会杀了那家人替父发仇,想不到他模样虽恶,心地却善良,自己只怕当真是错怪了他。

当下,小弦一面拍着黑二手背以示安慰,一面别过头去,轻拭微潮的双目。

黑二哭了一会儿,情绪渐渐平定,望着小弦赧然一笑:“这十几年来,我从未如此失态过,倒叫许、许小兄弟见笑了。

”他经过一番倾诉后,不知不觉已把小弦当作了极亲近的朋友,连称呼也改了过来。

小弦又问道:“你父亲死后,你们兄弟两人如何生活?” 黑二微微抬起头,似乎在怀念那段艰辛的岁月:“那时我才十三岁,黑大长我两岁,也只不过是个大孩子。

我们埋了父亲后,想回塞外,却无盘缠,心想也学了父亲不少医术,亦可挂牌行医。

谁知我们年纪太小,哪儿会有病人相请?眼看几两银子将要用完,若是行乞为生,岂不坏了父亲的一世英名? “实在无法,黑大便将我送入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厮,他却独自去京城闯荡,这一别就是五年的光景。

我那时暗下决心,心想家父这一生治人无数,虽因此而死,我却不能坠了他的名头。

五年里我苦学医术,以待日后替父亲争一口气。

到了十八岁,我便辞工去京师寻找黑大。

谁知再遇到他时,这个混蛋竟已变得令我不敢相认!” 小弦心想那黑大曾对黑二舍命相护,自然是兄弟情深,为何又成了黑二口中的“混蛋”?他心头疑惑:“难道黑大变成了坏人?” “在那种情况下,为求生存做坏人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”黑二苦笑道,“像我父亲那般好人,还不是落得一个惨死异乡的下场?只是,我万万没想到,黑大这个混蛋竟然忘了祖训,做了京城中的刽子手。

” “啊!”小弦吃了一惊,“难道就是那种手执大刀、砍下囚犯人头的刽子手?” “还不止如此,他在牢中以酷刑迫人招供。

”黑二痛声道,“我家传医术对人体骨骼经络有特别的研究,本是为了治病救人,可他却将此法用于害人。

我与他大吵一架,却无法劝其放手,自此兄弟反目。

“我见黑大堕落至此,亦是心灰意冷,不愿再行医,每日只是借酒浇愁,却遇见了管兄。

他推荐我来这坟河城中做仵作,这份行当虽不能救人一命,却可令冤情昭雪,倒是正合我意,于是就在这汶河小城中,一呆就是十几年……” 小弦恍然大悟,原来黑二做仵作竟有这样的原因:“难道你们兄弟二人就再没有来往?” 黑二叹道:“我本还盼着,有一日黑大能回心转意,可过了这么多年,心也凉了,权当从没有这个兄长。

哼,听说他在京师还被称为什么‘牢狱王’,呸,若是父亲泉下有知,亦难瞑目……” 小弦一呆,原来黑二的大哥竟然就是八方名动中的牢狱王黑山!听说黑山精通拷问术,任何犯人落到他手里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,最终只好屈服招供,乃是江湖上人人畏惧、谈之色变的人物,想不到他那一身用刑的本事,竟来自家传的医术。

而他的亲生兄弟又会在小城里做一名默默无闻的仵作。

小弦不由感叹命运难测,每一个选择都足以改变人一生的命运。

小弦不忍见黑二黯然神伤的样子,拉起他的手:“黑二叔,你是个好人。

”此刻一再也不觉得他相貌可怕,反倒生出一份亲近之意。

黑二听小弦语出真诚,心中也甚为感动,柔声道:“管兄对我有知遇之恩,此次将你托付给我,我自然会尽力照看好你。

你不用着急,过几天他就会接你入京。

” 小弦也不知黑二口中的“管兄”是何人,料想必定是追捕王的手下,他气呼呼地道:“我才不要跟他走。

” 黑二一愣:“你若不愿与他一路,要么便留在这里,我愿将一身医术相传,保你此生受用不尽……”他刚才听小弦说起,其父亦是被人所害,顿觉同病相怜,不由起了传承衣钵的念头。

小弦摇摇头:“我不学医,我要学武功,亲手替父亲报仇。

” 黑二寂寞了十余年,一心想留下小弦作伴,劝道:“我虽不懂武功,但你若学了我的医术,修习武功时亦可事半功倍。

” 小弦奇道:“医术与武功有什么关系?” 黑二正色道:“我祖传的医术名为‘阴阳推骨术’,对人体骨骼构造的研究可谓是前无古人。

试想与人过招,抬手动足皆与骨肉相连,提肩则动肘,拧腕而勾掌,你若能穷极骨骼变化,便可料敌先机,岂不是对武功修为大有裨益?” 小弦心中一动,弈天诀的原理本就是故意露出破绽诱敌来攻,若能提前预知对方的出手方位,威力定然倍增。

当下小弦拍手叫道:“好啊,但我只学那些与武功有关的知识,可不要做大夫。

”他心想反正一时也逃不掉,倒不如学些本事。

黑二见小弦意动,呵呵一笑:“也罢,这几日便先传你阴阳推骨术。

” 小弦想了想:“不知要学会这阴阳推骨术要多久时间?”’ 黑二道:“这里有许多死尸,恰好可以供你摆弄,若你有天分,几日便可掌握。

”其实医道博大精深,穷一生之力也未必能有所成,但黑二只怕小弦不肯学,方才故意如此说,心想小孩子心性不定,等小弦学出了兴趣,自然会再求自己传授,倒不必急于一时。

小弦眼珠一转:“这些死尸好不吓人,要我学须得答应一个条件。

” 黑二被他弄得哭笑不得:“你可知有多少医师欲求一尸而不得,更有甚者掘墓求尸。

如此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,还要讲什么条件?” 他说的确是实情,汉人迷信,岂愿死后毁尸?若非塞外民俗较为开放,并没有太多顾忌,黑二祖上也不可能将骨骼经络之术研究得如此透彻。

小弦嘻嘻一笑:“我学一天,你要给我一两,不,要给我十两银子。

”他知道纵然黑二想留下自己,但追捕王一来,必会将自己带到京师去要挟林青,便存着伺机逃跑的念头,只是身无银两诸多不便,总不能再去“劫富济贫”,索性趁机漫天要价。

黑二怒道:“我一月的俸银才不过十两……” 小弦对银钱全无概念,连忙改口道:“那一天给一两好了,以我的聪明才智,估计最多仅让你破费小半个月的俸银。

”他与黑二混熟了,见黑二瞪起眼睛也不怕,昂起头傲然道,“不能再减了,你若不同意,我就不学。

” 黑二拿小弦无法,又确实想收下这个精怪的徒弟,只好勉强先答应下来。

※※※ 说来也奇,黑二虽然一天到晚与死尸打交道,亦睡在殓房石棺中,本身却有洁癖,每口都要去城中浴馆中细细清洗一番,当下也带着小弦去好好洗个澡,又陪他在汶河城中逛了一圈。

小弦人小鬼大,假意稳住黑二,心里却存下了等他每日洗浴时趁机溜走的念头,暗暗记一下逃跑路线,又问起黑二才知距自己在平山小镇上被掳已过了四天,汶河城离京师亦仅有只四日的路程,想必遇擒后一路上被点了穴道,所以浑然不觉。

看来还需要学几日医术,攒下足够的银子…… 黑二哪里想得到小弦的心思,一心教他祖传医术,回到殓房中便抱出一具尸体,对小弦讲解起来。

黑二这十余年少与外人交往,潜心钻研医术,对人体骨骼的了解程度可谓是天下无人可出其右。

他虽不通武学,但因时常要解剖那些因江湖械斗而死的尸体,亦需要了解各门各派武功招式与奇门兵器等。

一般的武学高手皆稍通医术,方可出手制敌要害。

像“分筋错骨手”、“大小擒拿手”等武功更是与之息息相关,只是从没有一人能如黑二这般,将尸体细细分解,逐一验看,对人体复杂的骨骼结构了如指掌。

正如黑二所言,习武者无论武功高低,毕竟是血肉之躯,跨步先动胯骨,出掌先摆肩骨,出手皆有迹可寻,懂得骨骼运动的道理确可有料敌机先之效。

他对此研究多年,极有心得,遇见小弦这样一个活泼有趣的孩子,一意想让他拜自己为师,从此留在身边,教得更是尽心尽力,毫不藏私。

小弦学得颇有兴致,再也不觉那些死尸可怕,不但亲手将尸体全身骨骼摸了一遍,竟然还给每具尸体起了名字,黑二亦不禁莞尔。

小弦本就极聪明,当初为了化去宁徊风的“灭绝神术”,在点睛阁中记下了人体全身穴道,此刻有十余具尸体做标本,再与黑二所教一一印证,进步神速。

仅两三日的光景便已掌握了许多要点,更与弈天诀不战屈人的心法相配合,得益匪浅。

他倒不曾忘记每日找黑二讨那一两银子的“教课费”,黑二权当小弦少年心性,觉得有趣,也不与他争较锱铢。

到了第三天,小弦忽觉心神不宁,晚上不停做着噩梦,半夜惊醒,怔怔躺在石棺中,对林青的思念之情狂涌而来。

算来与林青已分别七八日了,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,也不知他现在何处,是否已经到了京师?追捕王或许随时会来,若不逃走,便再无机会,但摸摸怀里轻飘飘的三两银子,又觉得胆气不足,可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念头:林青会先于追捕王找到自己,若是自己贸然逃走,岂不正好错过? 在小弦的心目中,林青乃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英雄,加之他亲眼见林青在君山挫败六大邪派宗师之鬼王历轻笙,认定普天之下,唯有明将军可算是暗器王的对手,其余诸如追捕王之辈,皆不足惧。

再想到黑二心地善良,待自己不薄,至少也应该把那“阴阳推骨术”学会了,才算对得起他。

小弦记得媚云教右使冯破天提过,自己的生日是四月初七,便直觉自己与“七”字有缘,索性打定主意再等四天,凑足“七”两银子就逃走。

其实小弦对黑二颇有些难舍之情,心底却不肯承认,加上独去京师亦是心中无底,顺便找个这样的借口,这等孩童心思实不足为外人道。

而他并不知,这天正是林青在京城外中伏受伤之时,他隐有感应,亦算是天意。

※※※ 自此小弦学得更是用心。

只因管平并未告知小弦的来历,黑二对他全无防范之心,偶尔有事外出时,亦留小弦单独在殓房中,回来总见他一人对着死尸苦思,更不疑有他。

转眼又过了四日,这天傍晚,黑二要带小弦去浴室,小弦却推说自己头疼,不想外出。

他毕竟是个孩子,既然打定了今日离去的主意,言语行动间便不免露出些破绽。

黑二本来略有怀疑,听小弦说身体不适,反倒去了疑心,哪儿会想到其中有诈。

经过七天的相处,黑二与小弦感情渐深,十分关切,又替他把脉,却查不出什么病症,只当是偶感风寒,逼着小弦喝下一碗药,嘱咐几句方才离开。

等黑二走后,小弦立刻跳起身来,走到门口,忽又有一丝不舍。

心想黑二对自己一片诚心,若是就此不告而别,未免太不讲义气。

他找支炭笔在地上给黑二留几句话,却又不知应该如何措词,思索良久,方才学着江湖好汉的口气,写下几个大字: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后会有期! 看着地上的字迹,小弦又觉语气太过生硬,叹了一口气,再写下几个字:黑二叔,你是个好人,我会记得你的……一时颇为动情,眼眶微红。

他自小受《天命宝典》的潜移默化,性格上本就敏感重情,此等生离死别对他心灵的冲击尤胜他人。

他抬头看看呆了几日的殓房,竟也觉得温暖,若非时间紧迫、独自一人亦有些害怕,真想一一打开石棺,向那些死尸也告声珍重。

当下,他正要起身离开,室内灯光蓦然一暗,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的走廊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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