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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西安府城东的五味十字街,有五骑于街道中央肆无忌惮地急驰。
其中为首一骑上面是个老者,一边策马一边不停大呼:「让路!」,街上行人纷纷惊慌走避。
那老骑士驰至十字街头,突然一勒缰,马儿人立而起。
但他身手极好,腰身在几乎完全直立的马上仍能保持平衡,再一拨马首,那座骑安然着地。
后面四骑也都一一急停,几乎就要撞到一起,状况有点狼狈。
「妈的!」老者左右看看三方街道:「到底要走哪一头呀?」 这老者头上戴着遮阳的斗笠,阴影下的一张脸,轮廓皱纹深得有如斧凿,皮肤古铜,显然长期在天气严酷的环境中生活。
两鬓和胡须都呈花白色长长垂下,上面束串着白银造的花纹小珠。
一身赭红色的袍子,领口衣袖都是绣花滚边,背着皮革行囊打着绑腿,一副远行的打扮,浑身都蒙着一层黄尘。
令人侧目的是他的一身兵器:左腰带剑,右腰挂刀,腹前带子斜插一柄铁扇;颈肩之间缠着铁链,链子两头都是铁爪飞挝,在他胸前互相扣牢;腰后皮鞘插着四柄绑了红刀巾的飞刀;左手穿戴着个镶了铁甲片的拳套;鞍旁挂一条只有四尺来长的杆棒。
所带兵器的数量和奇特之处,绝对不输给荆裂。
跟他同行的后面四人是两男两女,打扮也跟这老者一般带点古怪。
他们所带的兵刃虽不如老者多,但少则三件,多也有四、五件,显是同一门派之人。
其中一骑走近那老者,是个已经四十来岁的妇人,脸色也是跟老者一般深,皮肤粗糙,单眼皮的双目细小,若非一身武人打扮并背着长剑,还让人以为是来自偏远山地的农妇。
「掌门师兄,我看是这边吧。
」妇人指一指左边街道。
「都是你们!」老者把手上马鞭在空中挥一挥。
「在路上尽是磨蹭,害我迟到了!」 「师父……」后面三个比较年轻的男女都在笑。
其中的女子二十来岁,脸上蒙着挡风沙的面巾,只露出一双水灵眼睛,发髻上的银钗垂着大串乱颤的珠片,她好不容易忍着笑声才说:「分明是你老人家在泾州遇到灵台派的马前辈,就拉着人家切磋交流了三天……」 「对呀!」另一个年纪相若的男子也笑着说:「还有经过永寿时,在山路上你看那些村民用石弹打野鸟,看了几乎一整天,又停下来练了一天。
师伯你自己忘记了吗?」 老者的耳根红了,鼻孔呼气吹得白须都在动。
「就算是这样……你们也该提醒我嘛!还是你们不对!」他说着就拨起马首,对着左面的街道,转换话题说:「师妹,你肯定是走这边吗?可别又弄错了!」 那妇人看着这个有如小孩子的师兄,叹息摇头。
后面三个后辈又笑起来。
「他们是不是已经打起来呀?」老者喃喃说:「要是错过了,那可大大的糟糕!大大的糟糕!」 他说着就不理会,扬鞭朝马后一挥,向那街道疾驰。
其余四人亦没好气地策马跟上去。
「让路!让路!」老者的呼喊声又在街上回响起来。
◇◇◇◇ 童静从阳光灿烂的屋顶上,突然堕进阴暗之中,眼睛在那瞬间什么也看不见。
她感到身体跌在一层软绵绵的东西上,只是肩头压下去有点痛,并未受伤。
她看不清室内一切,脑袋更是一片空白,只把燕横送给他的「静物剑」紧紧握在手里。
——这是此刻唯一能教她安心的东西。
当眼睛开始适应时,她渐渐看得见:自己正躺在一床绮红的被褥上。
一想到「盈花馆」是什么地方,童静脸泛红潮,马上从床上挣扎起来。
「不要乱动。
」 一把声音向她说。
童静不知如何,一听见这声音,已经有很想看见这个人的欲望。
她看见了。
这个人距离她不过五、六步之外,端坐在椅子上,神情和姿势都很祥和,膝腿上横放了一柄没有鞘的腰刀——是已死的心意门人遗下的兵器。
即使这人的手没有搭在刀柄上,童静还是感觉那刀锋好像指在自己的面前。
在他背后还有一个身影。
正是刚才在楼下大门前被燕横救过的那个女孩。
她躲在椅子后,伸出半边脸来看床上的童静,那眼神有如一只被惊吓的小动物。
她躲着的姿态在告诉别人:这坐着的男人就是她最可靠的保护。
童静仔细看他。
她有点不敢相信:这么一个看来年纪不比荆裂大许多、样貌如此优雅、姿势如此沉静的男人,就是名震天下的武当掌门,也就是那个把天下武林许多强敌都引来西安的男人。
——他就是燕横不同戴天的仇敌吗?…… 姚莲舟仰头瞧瞧屋顶那个洞,然后无言看着童静。
那是非常深沉的眼神。
童静无法分辨,那当中是不是有杀意;有什么欲望;是仁慈还是邪恶…… ——就如看着庙里神像的眼睛。
在这眼神下,童静无法说出一句话。
这时姚莲舟向童静伸出一只手。
她微微吃了一惊,把剑架高了一点儿。
「把剑借我。
」 这不是请求,而像是说一件肯定将要发生的事情。
要是在平时,有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向她借东西,她的脾气必然一发不可收拾。
但现在她只是呆在当场——因为她知道,在自己跌进这房间的一刻,本来就应该被杀死。
姚莲舟微微露出不快的表情。
他的身体在椅上一晃,童静就看见他扑来。
她几乎是闭着眼把「静物剑」刺出去。
什么也刺不到。
然后是手肘和手腕一阵奇异的力劲,五根指头就自然松开。
姚莲舟夺了剑,飘然坐回椅上。
他带点好奇地盯着童静。
是因为童静刚才刺的那一剑。
——她竟然捕捉到我的动作?……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…… 姚莲舟突然猛烈咳嗽起来,好一阵子才能停止。
童静细看他的脸。
咳嗽并未令他脸色泛红,反而有一种淡灰。
就跟躺在大门外书荞的脸色一样。
——他也中了毒。
姚莲舟这时才举起「静物左剑」细看,然后扬一扬右眉。
「这柄是武当剑啊。
」 他牢牢盯着童静。
童静知道,自己的生死,全在姚莲舟一念之间。
突然姚莲舟的目光斜睨向房间那已没有了木门的门口。
「离开这床,你就得死。
」他冷冷向童静抛下了这句,左手握刀,右手拿剑,缓缓就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一双兵器只是垂在身侧,姚莲舟两肩好像软弱无力,胸膛的呼吸起伏很短促①。
『注①:武者一般行坐站卧,几乎无刻不是采用腹式呼吸;只有极疲倦或身体出毛病时,才会如姚莲舟现在这样作胸式呼吸。
关于呼吸法,详见《大道阵剑堂讲义·其之十九》。
』 门外出现刀光。
「躲在椅背后,别出来。
」姚莲舟回头向殷小妍微笑说。
那笑容因为中毒已经很难看。
但语声中有一种小妍从别的男人口里从未听过的温柔。
身影从门口闪入。
是林鸿翼和几个心意门人。
他们听见有人从屋顶堕入房间,以为上面的秘宗门人已经攻了进来,于是也从正门夹攻。
林鸿翼一看,却见掉落房间床上的,竟然只是那个自称跟燕横学剑的奇怪女孩,不禁愕然。
姚莲舟可没理会他们怎样想,他运力深深吸入一口气,身体就向门口如箭跃去! 林鸿翼等人已经是第二次面对姚莲舟,对于他有多厉害非常清楚。
此刻又发觉弄错了,并没有前后夹攻姚莲舟的优势,站在最前的林鸿翼和两个同门心都虚了,同时把已跨入门槛的一条腿缩回去。
姚莲舟还未出一剑,先胜了气势。
他早就察知已有大群敌人占据了「盈花馆」楼下大厅。
这道门就是最后的关口。
若被群敌一气冲入这瓶颈,姚莲舟在这身体状况下要以一敌数十,必无幸存。
三个心意门人都未率先进攻,全部架刀防守。
姚莲舟暴喝一声,双手刀剑齐挥,乃是「武当势剑」正面破敌之法! 心意门武者毕竟不是豆腐,对手直攻而来,不管是多么巨大的强敌,十几二十年苦练成的后天本能还是自然发动。
心意门武道本就没有消极的防守,每一招不是抢攻硬打就是破势反击。
林鸿翼见姚莲舟右剑劈来,马上左手搭在握刀的右腕,刀锋成横向外斜前推出,欲破这武当剑的劈势,再顺势将刀尖送出反刺姚莲舟面门,这招正是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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