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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空心菜(3/3)

师妹已嫁了万圭,这件事以往狄云虽曾几千几万次的想过,但总盼是假的,此刻活生生的情景终于出现在眼前了。

他张口大叫:“我……”俯身便想去拾戚芳抛在地下的长剑,冲出去和万圭拚命。

自己身入牢狱,受了这许许多多苦楚,都是出于眼前这人的陷害,而自己爱逾性命的情侣,却成了这人的妻室。

这时候心中更无别念,不是去杀了这人,便是死在他的手下。

但就这么一俯身,看到了柴草中丁典的尸身,见到丁典双眼闭上,脸上神色安详,蓦地想起:“丁大哥临死时谆谆叮嘱,求我将他与凌小姐合葬。

我这时出去和万圭这贼子相拚,送了性命半点也不打紧,丁大哥的心愿却完成不了啦。

”转念又想:“我求师妹成全此事,只怕也能办到……呸,呸!狄云你这小子,你自己也不肯承担的事,如何去转托别人?你死在地下,有何脸面和丁大哥相见?师妹这等没良心,岂肯为你办甚么大事?”一想通了这一节,终于慢慢抑制了愤激之心。

但他这一声“我”字,已惊动了万圭,只听他道:“好像柴房里有人。

”戚芳笑道:“是吗?刚才我见老王进去搬柴。

圭哥,我给你炖了燕窝,快去吃了罢。

空心菜老是哭个不休,得让她好好睡上一觉。

”万圭“嗯”了一声,道:“柴房里是厨子老王?”抱着女儿,两夫妻并肩去远了。

狄云一时脑海中空空洞洞,无法思索,过了好半晌,伸手捶了捶自己脑袋,寻思:“这柴房终究不能久躲,那个厨子老王真的来搬柴烧饭,那怎么办?我还是将丁大哥密密藏起,自己溜将出去,到得晚间,再来搬取丁大哥的尸身。

嗯,就是这样。

” 可是,只跨得一步,心中便有个声音在拉住他:“师妹一定会再来瞧我。

我这一走,便永远见她不着了。

”“再见她一面,又有甚么好?她有丈夫、女儿,一家人欢欢喜喜的,哪会将我这个杀人逃犯放在心上?我再见她,岂不是徒然的自讨没趣?”“唉,我在狱中等了这许多年,日思夜想,只盼再见她一面,今日岂可错过了这机会?我难道又有甚么别的指望了?只不过是要问问,师父他老人家有讯息么?我要问她,为甚么这么喜新弃旧,我一遭灾祸,立时就对我毫不顾念?”“问这些又有甚么意思?她不是说谎,便是照实而答。

谎话,有甚么可听的?她如照实说了,我只有更加伤心。

” 这么思前想后,一会儿决意立刻离开,但跟着又拿不定主意。

他向来爽快,原不是这般迟疑不决、三心两意之人,可是今日面临一生中最大的难题,竟不知如何决断才好。

留着,明知不妥,就此一走,却又是万分的不舍。

正自这般思潮翻涌,栗六不安,忽听得菜园中脚步轻响,一个人蹑手蹑脚的悄悄走来。

那人走几步,便停一下,又走几步,显然是严神戒备,唯恐有人知觉。

那人越来越近,狄云一颗心怦怦乱跳:“师妹终于找我来了。

她要跟我说甚么?是求我原恕么?她还有一些念旧之意么?”又想:“我还有甚么话要跟她说的?唉,算了,算了!她有好丈夫,好女儿,过得挺开心的。

我永远不要再见她了。

” 突然之间,满腔复仇之心,化作冰凉:“我本来是个乡下穷小子,就算不受这场冤屈,师妹和我成了夫妻,我固然快乐,师妹却势必要辛苦劳碌一辈子,于她又有甚么好处?我要复仇,是将万圭杀了么?师妹成了寡妇,难道还能嫁我,嫁给她的杀夫仇人?她心中早就没了我这个人,从前我就比不上万圭,现下我跟他更是天差地远了。

这场冤仇,就此一笔勾销,让她夫妻母女快快乐乐的过日子罢。

” 想到此处,决意不再和戚芳多说甚么,俯身便去柴草堆中抱丁典的尸身,猛听得砰的一声,柴房门板给人一脚踢开。

狄云吃了一惊,转过身来,只见一个高瘦男子手中长剑光芒闪烁,站在门口,却是万圭。

狄云轻噫一声,不假思索,便俯身拾起戚芳遗下的长剑。

万圭满脸煞气,他早已得知狄云越狱的消息,整日便心神不定,这时一眼看到狄云手中长剑是戚芳之物,更是又妒又恨,冷冷的道:“好啊,在柴房里相会,她连自己的兵刃也给了你,想谋杀亲夫么?只怕没这么容易!” 狄云脑中一片混乱,一时也不懂万圭在说些甚么,心中只想:“怎么是他来了?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?自然是师妹说的,叫她丈夫来捉我去请功领赏。

她怎么会这般无情无义?” 万圭见狄云不答,只道他情怯害怕,挺剑便向他胸口疾刺过去。

狄云挥剑挡过,自然而然的使出了昔年老丐所授的那招“刺肩式”,长剑斜转,已指向万圭肩头。

这招剑法怪异之极,万圭当年招架不住,事隔五年,虽然武功已大有长进,却仍是招架不住。

万圭一惊之下,手中长剑不知如何运使才好,收剑抵挡已然不及,发剑攻敌也已落了后手,便这样微一迟疑,一条性命已全然交在对方手中,心下愤怒已极,却丝毫不敢动弹,瞧着狄云一张满脸胡子的污秽脸孔,愤怒之情渐渐变为恐惧。

狄云这一剑却也不刺过去,心中转念:“我杀他不杀?” 万圭在万分危急之际,忽然见到对方眼神中流露出惶惑之色,而持剑的手腕却又微微颤抖,灵机一动,大声叫道:“戚芳,你来!” 狄云听他大叫“戚芳”,心中一惊,微微侧头去看。

不料万圭这是用计使诈,乘他略一转头,立即长剑挺上,奋力上格。

狄云右手手指被削,持剑不牢,长剑脱手飞出。

万圭大喜,立即挺剑刺出。

狄云连闪两闪,躲在柴堆之后,顺手抽起一条硬柴,以柴当剑,奋力打去。

万圭刷刷两剑,将他那段硬柴削短了一截。

狄云将手中半截硬柴用力掷出,待他跃身闪避,又抽了一段硬柴,再度攻去。

万圭见他失了兵刃,自己已操必胜,就算他以柴作剑,戳中自己一下两下,也无大碍,定了定神,展开剑法缓缓进攻。

数招之后,狄云一声怒吼,右腕中剑,登时血如泉涌,手指无力,抛下了硬柴。

万圭跟着又是一剑刺中他大腿,飞起左足,将他踢倒。

狄云挣扎着还待爬起,万圭又是一脚踢在他颧骨之上,狄云登时晕了过去。

万圭骂道:“装死吗?”在他右肩上砍了一剑,见他并不动弹,才知是真的昏晕,心想:“凌知府许下五千两银子的重赏,捉拿这两名囚犯,自然是捉活的好。

反正这一次送将官里去,这人自是难以活命,我何必亲手杀他?”一瞥眼,见到柴草堆中露出一只脚来,不由得又惊又喜:“这里还有一个人!”他不知丁典已死,急忙挥剑,砍在尸体脚上。

狄云虽被踢晕,脑子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叫大喊:“我不能死,我不能死!我答应过丁大哥的,要将他尸身和凌小姐合葬。

”这念头强烈之极,很快便醒了过来,迷迷糊糊的想起:“许多年之前的一天晚上,我也曾被他打倒,也曾被他在头上重重踢了几下。

”缓缓睁开眼来,只见万圭正挥剑向丁典的尸身上砍了下去。

他初时还未十分清醒,不知眼前之事是甚么意思,但随即见到万圭将丁典的尸身从柴草里拖了出来,他大叫一声:“丁大哥!”突然间全身精力弥漫,急纵而起,扑在万圭背上,右臂已扼住了他喉咙。

万圭大惊之下,待要反剑去刺,但手臂无法后弯,连劈几剑,都劈在硬柴堆上,而狄云扼在他喉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了。

狄云见他伤残丁典的尸体,怒发如狂。

这人陷害自己、夺去戚芳,这怨仇尚可置之不理,但如此残害丁典,却万万不能干休,一时心中更无别的念头,只盼即刻便将敌人扼死。

但觉万圭挣扎了一会,抵抗已渐渐无力,可是狄云数处受伤,伤口中流血不止,自己手臂上的力气却在更快的消失。

心中不住说:“我再支持一会儿,便能扼死了他。

”到后来眼前金星乱舞,脑中乱成一团,终于甚么也不知道了。

他虽然晕去,扼在万圭喉间的手臂仍是没有松开。

万圭给他扼得难以呼吸,就在狄云晕去之时,同时失却了知觉。

柴草堆上躺着这一对冤家。

两个人似乎都死了,但胸间都还有起伏,口鼻间仍有呼吸。

真不知冥冥间如何安排?若是狄云先醒转片刻,他拾起地下的长剑,自是一剑便将万圭杀了,倘若万圭先行醒转,他也不会再有将狄云生擒活捉的念头,那实在太过危险,势必是随手一剑,砍在他头上,立时便取了他性命。

世界上甚么事情都能发生。

未必好人一定运气好,坏人一定运气坏。

反过来也一样,也未必坏人运气好,好人运气坏。

每个人都会死的,迟死的人也未必一定运气好些。

但对于活着的人,对于戚芳和她的小女儿,狄云先死,还是万圭先死,中间便有很大的差别。

倘若这时候要戚芳来抉择,要她选一个人,让他先行醒转,不知她会选谁? 柴房中的两个人兀自昏晕不醒,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音,慢慢走近柴房。

狄云耳中听到浩浩的水声,脸上有冰凉的东西一滴滴溅上来,隐隐生疼,随即觉得身上很冷,半点也没有力气。

他一有知觉,立即右臂运劲,叫道:“我扼死你!我扼死你!”但臂弯中虚空无物,跟着又发觉自己身子在不住摇晃,在不住移动。

惊惶中睁开眼来,眼前黑沉沉地,只觉得一滴滴水珠打在脸上、手上、身上,原来是天在下大雨。

身子仍是不住摇晃,胸口烦恶,只想呕吐。

忽然间,身旁有一艘船驶过,船上张了帆,那清清楚楚是一艘船。

奇怪极了,怎么身旁会有一艘船? 只想坐起身来看个究竟,但全身酸软,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,只能这般仰天卧着,眼见得头顶有黑云飘动,那不是在柴房之中。

心中突然想起:“丁大哥呢?”一想到丁典,身上蓦地里生出了一股力气,双手一按,便即坐起,身子跟着晃了几晃。

他是在一艘小舟之中。

小舟正在江水滔滔的大江中顺流而下。

是夜晚,天上都是黑云,正下着大雨,他向船左船右岸上凝目望去,两边都是黑沉沉地,甚么也瞧不见。

他心中焦急,大叫:“丁大哥,丁大哥!”他知道丁典已经死了,但他的尸身万万不能夫去。

突然之间,左足踢到软软一物,低头一看,不由得惊喜交集,叫道:“丁大哥,你在这里!”张开双臂,抱住了他。

丁典的尸身,便在船舱中他的足边。

他虚弱得连喘气也没力气,连想事也没力气。

只觉喉干舌燥,便张开了口,让天空中落下来的雨点湿润嘴唇和舌头。

这般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,双臂抱着丁典的尸身,直至天色渐明,大雨却兀自不止。

晨光熹微之中,忽然见到自己大腿上有一大块布条缠着,定了定神,发觉布条是包扎着伤口,跟着发觉手臂和肩头的两处伤口上也都有布带裹住,鼻中隐隐闻到金创药的药气。

一晚大雨,绷带都湿透了,但伤口已不再流血。

“是谁给我包扎了伤口?要是伤口不裹好,也不用谁来杀我,单是流血便要了我的性命。

”蓦地里感到一阵难以忍耐的寂寞凄凉:“这世上还有谁来关怀我、帮助我?丁大哥已经死了,更会有谁盼望我活着?会费心来替我裹伤?”细看那几条绷带,缠得极不整齐,似乎包扎的人动手时十分心急慌忙,然而绷带不是粗布,而是上佳的缎子,缎带的一边镶着精致的花边,另一边是撕口,显然,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,是女子的衣衫。

是师妹么?他心中怦然而动,胸口随即热了起来,嘴角边露出了自嘲的苦笑:“她去叫丈夫来杀我,怎么又会给我裹伤?要不是她通风,我躲在柴房里,万圭又怎会知道?” 可是自己是在一艘小舟之中,小舟是在江中飘流。

不知这地方离江陵已有多远?无论如何,是暂时脱离了险境,不会再受凌知府的追拿了。

“是谁给我裹了伤口?是谁将我放在小船之中?连丁大哥也一起来了?”他对自己的生死已并不如何关怀,但丁典的尸体也和他在一起,这事却不能不令他衷心感激。

苦苦思索,想得头也痛了,始终没能想出半点端倪。

他竭力追忆过去一天中所发生的事,想到万圭剑砍丁典、自己竭力扼他咽喉之后,就再也想不下去了。

以后的事情,脑海中便是一片空白。

一侧头间,额角撞着了一包硬硬的东西,那是用绸布包着的一个小小包袱。

他心中一喜,料得这包袱之中定有线索可寻,颤抖着双手打了开来,只见包里有五六锭碎银子,还有四件女子首饰:一朵珠花、一只金镯、一个金项圈、一只宝石戒指。

另外是小孩子颈中所挂的一个金锁片,锁片上的金链是给人匆忙拉断的,链子断处还钩上了一小块衣衫的碎片,显然,那是临时从小孩颈中扯了下来,倒像是盗贼拦路打劫而得来一般。

金锁片上刻着“德容双茂”四个字。

狄云没读过多少书,字虽识得,却不懂这四个字是甚么意思,心想:“是那小孩的名字罢?” 他拨弄这五件首饰,较之适才未见到那包袱之时,心中反更多了几分胡涂:“银子和首饰,自然是搭救我的那人给的,以便小舟靠了岸后,我好有钱买饭吃。

可是,到底是谁给的呢?首饰不是师妹的,我可从来没见她戴过。

” 浩浩江水,送着一叶小舟顺流而下。

这一天中,狄云只是苦苦思索:“是谁给我包扎了伤口?是谁给了我银两首饰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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