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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托着的,是一方丝巾,上面用极灵动潇洒的二王体,题了一首《一剪梅》:琼楼花飘欲黄昏,桂影阑珊,玉笛飞声。
彩袖含笑奉金樽,酒也销魂,人也销魂。
暮春时节雨纷纷,青衫香满,鸳枕微温。
水晶帘外递残更,梦过无痕,情过无痕。
这……正是当年,自己赠与萧太后的丝巾呀!而这首小令,正是自己写与她的情词!他的双手剧烈颤抖,呆望哭泣的子青,良久,方艰难地试探着问:“子青姑娘……你……难道……是?” 子青再也无法自制,扑人他怀中:“爹,爹!我是您的孩子啊!是您和娘十八年前弄丢了的那个孩子啊!” 游凡凤张臂,紧紧抱住她:“真……真的?”他抖手用丝巾为她拭去眼泪,“你……孩子,抬起脸来,让爹好好地看看你。
” 子青仰脸,让父亲仔细端详。
游凡凤凝目看了看,亦流泪了,悲喜交集:“呵!是!是!你是我的孩子,你这眼睛,长得跟你娘当年一模一样!呵!”将女儿拥进怀里,“太好了,太好了!老天爷待游某实在不薄,竟把我的好女儿,乖女儿,心肝宝贝女儿送回来了!哦,孩子,快起来。
”这时他才发觉,父女都跪在地下。
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,游凡凤握着她的手,半是怜爱,半是责备:“你呀,你这孩子,想来你早就晓得我是你爹了,可……你怎么不早点说呢?光只是我也就罢了,只可怜年儿,他找不见你,整个人都垮了,丧魂落魄的,这次他跑去姑苏送死,只怕,为的是你当日的不告而别吧?你这孩子,怎么能这样折腾人呢?” “爹,”子青又流泪了,“我也是逼不得已呀!” “逼不得已?莫非,你还没瞧出来,他对你的那份心?” “正就是……为了这个,女儿才没脸见人了。
”子青心痛如绞,“他……是我的亲哥哥,我……怎么能……跟他,自己的亲哥哥……”她说不下去了,掩面恸哭。
“你瞎说什么?”游凡凤惊异得竖起了双眉,“他怎么会是你的亲哥哥?” “这……不是您亲口说的?” “我?为父几时说过这么荒唐的话来?” 子青一愣,道:“那天,在凤翔,有个蒙面黑衣人偷袭您不成逃走了,当时,您说女儿不该拼了命来救您……” 未等她说完,游凡凤已忆起当时的情形,禁不住笑了:“嗨!傻孩子,那是为父顺口说说的,不想你居然当了真?年儿怎会是我的亲生孩子,你的亲哥哥?” 子青一愕:“爹?” 游凡凤庄容,一字一字、清清楚楚地回答:“为父说了,年儿,他不是你的亲哥哥!” “可,您当时……” “为父当时说的,是对他的感情。
为父一生飘零,早就把他看成自已的亲生骨肉了。
”游凡凤望着窗外随风摇曳、沙沙作响的参差树影,叹了一声,“他真要是我儿子倒又好了!青儿,你也不想想,以为父的性情,他要真是你的亲哥哥,王太后要真和为父有了肌肤之亲,为父怎还会让他娘俩呆在那天底下最冷酷、肮脏、没人性的皇宫里?不早带了他娘俩远走高飞,过那优哉游哉的好日子去了!” “可……女儿曾听说,他的相貌,跟爹您年轻时候很相像?” 游凡凤眼中掠过了一丝痛楚:“那是因为,为父的容貌长得还跟另一个人——年儿的亲生父亲一模一样。
是以,他像为父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” 子青破涕为笑:“真的?爹,您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?” “傻孩子,为父骗你做什么?好,太好了!”游凡凤又笑又叹,“今天真是大吉大利,不但我找回了我的宝贝心肝女儿,年儿也找回了他的世子妃。
青儿,我们现在就回去,也不用再求什么医了,你就是一服最好的药!有了你,他定能马上就活蹦乱跳,什么年灾月晦的倒霉事,也就全没了。
” 子青一听,却退缩了,嗫嚅道:“爹,要么……这事,还是再缓一缓吧?” “咦?为什么?” “我……原来,做过一些对不住他的事,现在……又骗了他。
” 游凡凤早参透了人情冷暖、世态炎凉,此时一看爱女心虚情怯的模样,心念电转,已约略明白,爽朗笑道:“不怕,不怕!慢说他不是小肚鸡肠的人,即便他真的敢跟你计较,青儿你莫忘了,还有为父这座硬靠山在!”他把胸口拍得“啪啪”山响,“骗了就骗了,待又怎地?好啦,那些鸡毛蒜皮儿,从今儿个起不许再提一个字。
往后,他要是珍宝样待你,也就算了,不然,看我不两耳刮子扇过去,叫他敢欺负我游凡凤的心尖儿肉,宸王宫堂堂正正的世子妃?” 子青娇羞满面,轻轻顿足:“不跟您说了,尽拿人家开心!不许您打他!他……那么好,怎会欺负我?” “哈哈哈……才说了个‘打’字,就心疼了,真要打起来,那还了得?走,我们快回去,让他也高兴高兴。
”笑态声中,父女携手往外走。
“游大公子,十九年不见,倒仍是清健如昔啊!”一个女人挡住了门——那女人四十出头,宫妆宫髻,长身玉立,面容苍白。
游凡凤一看对方,立刻惊异了:“萧绚,是你?”而子青一震,立刻脸色比萧绚还白:“姑姑!” 萧绚眼角斜瞟游凡凤:“怎么?游大公子,会在这儿见到我,没想到吧?” 游凡凤目光一冷:“让开,我现没工夫陪你,我和我女儿要出去!” “哦?游大公子的女儿?恭喜游大公子,贺喜游大公子啊!轻轻松松,半点儿力不费,就白拣了一个好女儿!”萧绚冷瞥子青,“子青,我养了你一十八年,莫非今天,你就要这么甩甩手,跟你老子走人了?” 子青对她显然颇为畏惮:“姑姑,您今天……就放我和爹走吧。
您的养育大恩,我异日一定会回来报答的。
” 游凡凤大为惊异:“孩子,你是她养大的?”子青轻轻点头:“嗯!” “哼!岂止是一把屎、一把尿地养大?我还手把手地教她读书写字、吹拉弹唱、歌舞承迎,唉!毕竟不是自己肚里生出来的呀,翅膀才一硬,就拣王宫的高枝飞。
”萧绚撇嘴冷笑,“真是老鼠的崽子打地洞。
十九年前,当爹的使完了人,一掉屁股就走了。
现在,女儿也要学老子的样!” 游凡凤缓缓转头,一双冷电般的眼睛逼视萧绚:“这么说来,十八年前,从你姐姐手里骗走她的,就是你喽?” “不错!”萧绚凛然不惧,“我不但骗走了她,还杀净了你游家全族的人!” 游凡凤虽已料中了三分,但此时听她亲口承认,仍心头大震。
他眼中寒光大炽,脸上绽出了一缕紧接着一缕、连绵不断的杀意:“你何以要这样做?” 萧绚悠闲地踱了两步,不再挡着门口:“当年,在辽宫思凤楼的那七个月里,你只知道萧绰喜欢你,可你知不知道,当时我心里也有你?可你却一点儿也没留意过我和我曾对你说过的那些话。
后来,你玩腻了萧绰,居然一撒丫子就跑了,没办法,我只得马上追去江南,可你却不在……” “找不到我,你就杀了我阖府几百口人,又放火烧光了我的家?”游凡凤憎恨、悲恸、困惑一起涌上心头,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慕自己的女子,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家眷下那种毒手? “怎么?不可以吗?”萧绚妩媚地笑了,“为了引你现身,我也是迫不得已呀!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头,我天天就坐在焦土烂瓦前,等着游大公子你赶回来。
到时,我就说,在我来以前,这里就是这样了。
然后,我再陪你一道去寻仇,顺便和你白头偕老。
可惜,等了那么久,没等来骄傲的游大公子,却等来了萧绰的信使。
哈哈哈,原来,她已经为你生了个小贱人!反正,这个野孩子游大公子肯定是不会养的了,那干脆就让我替你养了吧!等养大了,再把她送回辽宫,做个萧绰役使的奴婢,哈哈,那情形,真是只要想一想,我也觉得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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