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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共展鸳鸯锦(3/3)

看着、伺候殿下,就……” “别冒傻气!”他屈食指一刮她的鼻尖,“臣已经是公主的人了,公主殿下要是不给臣一个交待,那臣这一辈子,岂不是都要毁在公主殿下手里了?” “我……我怎么配做殿下的正妻?” “嗨!要是连一位公主殿下都不配,那要谁才配呢?求求公主殿下,是不是要臣跪在地下‘砰砰’地磕头,向公主殿下苦苦哀求,公主殿下才肯答允与臣的婚事?”看着他笑嘻嘻的双眼,子青手足无措,讷讷地还要说,赵长安苦笑了,“莫非……你也看不上我?”子青望见他眼中那丝一闪即逝的忧伤,心中大痛,连连否认。

“那,你是答允了?做我的世子妃?” 她怔了半晌,痛悔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“唉,可总算是找到一位公主了。

看来,我也没太子殿下说得那么差劲,虽不圆满,可差事总算也办了个七七八八。

”他愉悦地笑着,浑未留意到子青眼中的恐慌和懊悔。

秋风飒飒,浙淅沥沥地又下起雨来了。

这雨虽不似前日夜里的那场雷雨声势惊人,但那雨打秋叶、雨滴空阶声,却更令西楼中的人凄凉难耐。

赵长安随手翻看一册《前诸贤高赋集》,一扫眼,正看到江淹的《别赋》:“……下有芍药之诗,佳人之歌。

桑中卫女,上宫陈娥。

春草碧色,春水绿波,送君南浦,伤如之何!至乃秋露如珠,秋月如珪,明月白露,光阴往来,与子之别,思心徘徊……”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日姑苏十里平湖中自己送别晏荷影的情景。

他不禁感到落寞惆怅,眼望虚空,神思飞然,但旋即便暗暗自责:你既与子青有了肌肤之亲,又亲口许诺要与她完婚,却为何仍心心念念地对别的女子牵肠挂肚,不能忘怀?这岂是一个将为人夫的人所应有的想法?唉,也难怪她会对自己那般痛恨厌恶,似自己这样三心二意、朝秦暮楚的轻浮之徒,又怎配与她同偕白首! 他正浮思连翩,忽听帘外有人轻语。

他心头一跳,回首一看,子青不知何时已伫立榻前。

帘外夜雨潺潺,寒气侵人,她却只内着月白细缨暗梅襦,襟口露出雪白的丝领,下系同色曳地百褶长裙,外罩一袭深青白梅疏雪诗文图案的大袖对襟褙子。

腰系淡青丝绦,悬白玉缕雕双梅佩,松软黑亮的飞雪梅花髻只用一支白玉缠枝梅月钗簪了,手中一柄织锦梅花团扇。

看似随意家常的穿着下,透出的却是绝顶的经心和刻意。

地毡沉静的蓝色,衬得通身着素的她宛如一枝灵逸的白梅。

当此际也,细竹帘外一缕风掠来,袭来一缕淡雅的暗香,从认得子青起,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美逸如梅,清逸如雪,一时倒看呆了,不禁吟道:“其形也,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荣曜秋菊,华茂春松。

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飖兮若流风之迥雪。

远而望之,皎若太阳升朝霞,迫而察之,灼若芙蕖出渌波。

”子青面色绯红,垂首一笑,接道:“无微情以效爱兮,献江南之明珰,虽潜处于太阴,长寄心于君王。

” 他一怔,忽想起这篇《洛神赋》叙的是子建与心爱之人生离死别、悲苦交瘁之意,天人永隔、伤心泪血之情,这时用在自己二人身上,大是不祥。

他忙拿起一袭雨过天青长衫,披在她肩上,换了个话头:“天这么冷,又下雨,怎么只穿这么点儿?好看是好看,可要受了风寒,病倒了,后天一早却如何启程回京去?”虽是责备,语声中却满溢关怀。

子青心中酸楚,险些堕下泪来:“我……睡不着,只想来看看殿下。

” “来看我还拿把扇子,是要为我驱暑吗?”他笑谑。

子青道,是想来为他跳支舞。

他眉一扬,笑了:“你曲子唱得好,这我是早就领受了的,原来,你还会跳舞?” 子青又笑了:“岂止是会,还善!” “这……”他兴致勃勃,“我可要尽情领略一番了。

但有舞无曲,那可实在太逊色了,你等一等。

”疾步进里间,须臾出来,手中已多了一管莹白胜雪的玉笛,“以笛声相伴如何?” “好!”子青将长衫除下,搁在榻上,然后款步到楼正中,裣衽为礼,“请殿下为我吹一曲《谒金门》!” 雪袖飞起,裙带飘忽,玉腕轻舒,环佩叮咚。

那迷离的玉人,悠扬的笛声,是梦吗?那般的飘渺空灵,令人追想不已! 秋已暮,重叠关山歧路。

嘶马摇鞭何处去?晓禽霜满树。

梦断禁城钟鼓,泪滴枕边无数,一点凝红和薄雾,翠娥愁不语。

无论舞步如何回转,身形怎样倾侧,子青一双明净的美目只痴痴凝望侧坐榻沿、按孔吹笛的赵长安。

她轻举梅花扇,彩袖飞处,带起一缕翦翦柔风。

杨柳陌,宝马嘶空无迹,新著荷衣人未识,年年江海客。

梦觉巫山春色,醉眼飞华狼藉,起舞不辞无气力,爱君吹玉笛…… 舞已歇,歌已尽。

赵长安沉醉了,半晌,方叹道:“此舞只应天上有,人间能得几回看?子青,我这辈子能得你为妻,夫复何求,又夫复何憾?”听了这由衷的赞语,子青却神色凄苦,她倏地转身,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。

赵长安正要去拿那件长袖对襟褙子:“披上衣裳,小心不要凉着了。

”子青却轻握住他的双手:“我不要这一件!” “那你要哪一件?”她不答,偎在爱郎怀里,头枕在爱郎胸前,呢喃着要捂捂手。

赵长安展开双臂,任由一双冰凉柔滑的小手伸到自己宽大的袍袖中取暖。

她抬首,两人便吻在了一起。

良久,她方轻喟:“我就想要你身上的这一件。

” 其时,赵长安穿着一件月白薄丝袍,他笑道:“成,索性我现在就脱下来给你。

”于是由子青服侍着,褪下丝袍,交与她。

轻软柔滑的丝袍人手,子青抵受不住衣上的那份温暖,不禁道:“我穿上试试?” “成,现在该我来伺候你了。

”赵长安自幼被人伺候,伺候起别人来自也不外行。

他一手拎袍领,另一手滑至袖缘,一提,待子青撑起双臂,他已轻轻巧巧地将丝袍为她穿好,然后,后退两步,上下一打量,笑道:“好一位翩翩美少年!可惜袍子长了点儿,嗯,腰也嫌宽了些。

” 子青道:“没事,我找根丝带一系就成了。

” 他一怔:“你要一直穿着它?”子青又偎到他怀里:“我要一直穿着它,就当是殿下在抱着我一样,直到……死!” 他皱眉:“好好的,提什么死活?该罚!” 子青笑谑:“罚什么?”他早绮念丛生,不能克制了。

子青嘤咛一声,环住爱郎的腰,于是两人相携人罗帏,共展鸳衾,无限缠绵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赵长安才又听到楼栏外萧萧飒飒的秋雨声,悠悠长叹了一声,不道枕边的子青也在轻叹。

他一怔,在她耳边轻笑:“须愁春漏短,莫教天放亮?”她不答。

他不以为意,伸头过去吻她,不料唇方触到她的脸,感觉一片冰冷湿滑,她竟然满脸是泪!他一惊,忙问:“好子青,怎么啦?” 子青哽咽道:“没……没什么,我只是……心里欢喜!”他舒口气,摸索着拽过来一件衣衫,为她拭净涕泪:“好子青,莫吓唬我,你是晓得的,我这个人素来胆小。

” 她未应声,良久,忽道:“我还是回去吧!”他不舍,搂住她的纤腰,涎着脸,贼嘻嘻地笑:“好子青,求求你,别走了,反正今夜咱们已行了合卺之礼,你就帮我暖一暖床铺吧!”将脸搁在她颈上,“夜这么黑,天又这么冷,你就舍得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,经受这孤单?” 听他说得这么可怜,子青更觉酸苦:“我怎么忍心留殿下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里?可我不回去,明天要是让程太守和那些下人们晓得了,忒也羞人。

”其实,内心里,她极其盼望他能留住自己,最好是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与他今夜的情形,好让自己破釜沉舟,再没有想头。

如果,他今夜把自己留下来了,那以后…… 赵长安口中犹道:“怕什么?晓得就晓得,反正我早就已经是你的人了!”但手却已松开了她的腰。

两人穿好衣裳,赵长安拉住她,恋恋不舍:“等回京城就好了,到那时候,任你把天说塌,看我还会不会放你走?” 她心酸已极,用力忍住满眶的泪水,点了点头,也不管他是否看得见,垂头向门外疾步而去。

他提着一盏气死风灯,两人相依下楼,沿长廊前行,一阵风过,带来几缕雨丝和十分的寒意。

他忙侧身走在外面,为她挡住风和雨。

待到子青所居的小楼前,赵长安正要松开握着她的手,忽然,她扑到他怀里,双手一张,紧紧搂住他的腰,头伏在他胸前,浑身哆嗦。

他猝不及防,吓了一跳:“子青,怎么啦?”没有回答,但她却哆嗦得越发厉害了。

他轻抚那如云的秀发,柔声问:“怎么啦?”这时,他听见了她压抑的啜泣,一惊,见她的双肩在剧烈地抽动,忙问,“你哭啦?怎么……” “没……没什么,只……只是一想到,马上就要再也见不到殿下了,这……这心里面……” “嗨!”赵长安松了口气,“又傻了,怎会再也见不到我?明天一早不就又见到了?等大婚以后,那更是天天都在见,即便一时不得见了,只须世子妃一声通传,臣还不是十万火急地飞奔了来?到时,我只怕我俩朝夕相对,世子妃真要看腻了臣,恨不能让臣滚得远远的……”他插科打诨,想逗她一笑,但她愈发泪如泉涌,将他的衣襟全打湿了。

这时,忽听他郑重其事地道:“哭不得了,你再哭,我可就惨了。

” 她不解其意,不禁泪眼模糊地抬头,却看不见他眼中有一丝笑意,听他道:“小心你一双眼哭肿了,明天程太守和那些下人们看见,会以为是我欺负了你。

我现在已臭名昭著,杀人抢掠,无恶不作,你的眼睛再一肿,不出三天,江湖中就该传扬我淫邪无耻、欺凌弱女了。

” 子青听了,不敢再哭。

他心一宽,又柔声哄劝了一番,送她进房,方要转身,却被她一把拖住衣袖,两人在夜风中又是好一阵子的蜜吻,方依依不舍地分开了。

直待她闩好了门,又等她房中的烛火熄灭,赵长安这才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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