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悟,立刻又盘坐将息,额上汗气直冒,吃力异常,然而神情已显得待别疲软! 管双成的鬓角已现汗渍,红衣少女则声嘶力竭。
一切在静默中。
突然管双成以坚决的口吻道:“朱儿,你退下去!” 红衣少女应声而退,却对三老一瞥,目中微露敬意,能抗过“道遥游”一曲者,举世实难再有其人! 管双成面对三老,背向诸人,盘膝坐下,举笛向口,各人但见她的动作,却听不见一点声音。
红衣少女退到诸人身畔,冷冷地道:“仙子要奏‘天泛引’了,二十丈的距离是不够的;你们若是不想死,最好再退远一点!” 她语气虽冷,用意却善,可见她心地尚未至全无人性。
诸人中仅涤尘大师尚可支持,其他人虽在二十丈外,都受了波及,连移动了力量都没有了! 涤尘合什讲道:“多谢姑娘关照!” 红衣少女不去理他,返身带诸女离开了。
涤尘一一搬起各人,将他们带到五十丈外。
五十丈有半里之遥,涤尘目力虽佳,却也无法看清管双成与“青城三老”那边的情形,只有耐心地等待着。
一刻过去了!两刻过去了!一个时辰过去了! 红衣少女突然自言自语地道:“‘天魔引’应该完了,我该去看一看!” 涤尘亦是颇为关切,忙道:“老袖亦想前去一观结果!” 红衣少女冷淡地道:“我又没有拦你!” 她虽未答应,却也没有拒绝,涤尘遂蹬在她身后,一步一步地,向场子中心走去。
管双成仍是坐在地上,玉笛下垂,呆呆地好似在想心事,对他们前来,恍若不闻不见! “青城三老”亦维持打坐,然而周身青衣,已被鲜血染满,神色痛苦,气绝多时! 红衣少女道:“他们必是抗不住‘天魔,以至周身血管破裂,渗出毛孔而死,可借活到这么大,还真不容易……” 涤尘什么话都说不出,只是喃喃地念佛号。
红衣少女走上去,望着管双成的背影,突然惊呼道:“仙子,你……” 管双成回过脸来,疲软地强笑道:“我没有什么,这‘天魔’太费精力,虽然将这三头老蠢牛震死了,我自己可也累得真够受的!” 涤尘抬头望了一眼,脸上也泛起一阵惊异之色。
管双成道:“怎么啦,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?” 涤尘没有回答。
红衣少女嗫嚅地道:“没……没有什么……”管双成不信道:“你们别骗人了,我脸色一定很难看,想是用过了力!” 说着软弱地站起来,走到水田边,藉那一层浅浅的水面,想照一下自己的脑容,看看到底苍白到什么程度。
才探头出去,她就呆住了。
水中所现的,居然是一个白发苍颜,满脸皱纹的老妇,哪是鸦鬓花容,丰神如仙的昔日颜貌! 沉默了许久,她才叹了一口气道:“昔日伍子胥夜间昭关,在一夜之间,就急白了须发,想不到我竟不让古人专美于前……” 红衣少女悲声道:“仙子,您别这么说,必定是方才耗神过巨,休养一阵就会复原的,何况山上多的是灵药!” 管双成黯然一笑道“女人的青春就像是流去的水,如果要想回头是绝无可能之事,我服了‘九天梅实’,以为可保朱额而终……” 红衣少女哭声道:“仙子,您……” 管双成一摆手道:“别再叫我仙子了,这般龙钟老态还有什么资格配称仙子,唉!朝如青丝暮成雪,李白一言道出千古恨事……” 红衣少女低头垂泪不语。
管双成歇了一会,肯定地道:“我门诸女,仅有黄儿一人心冷如冰,堪得衣钵,我表面上对她不好,其实却极为关心,可借她已死了……” 红衣少女急道:“仙子,您说这些做什么?” 管双成接着道:“据江湖传言,那姓社的女孩子倒是尚合我胃口,你们赶快去找她,将她接回梵净山,我练功武决的藏处,费姥姥她知道,今后你们改称她为仙子罢,但愿她能比我幸运一点!” 红衣少女流泪道:“仙子,那么您呢?” 管双成笑道:“此地风景不恶,可葬我干斯,而且要将这三头老蠢牛埋在我墓碑下,他们害我失去青春,我要他们永远抬不了头!” 涤尘皱眉道:“阿弥陀佛,仙子此举实在太过,人已死了……” 红衣少女却哭着叫道:“仙子!您问须如此相绝,我们永远敬佩您的……” 管双成厉声道:“别多说了,你几时听说我改过主意,现在只有你见我老态,却不许她们再见我,更不可违背我的话……” 语音方寂,人也随之徐徐倒下。
竟不知她在何时,竟已自断经脉而死。
空中只留下红衣少女的啜泣之声与涤尘的念佛声。
一阵风来,吹动了绿色秧苗,吹落了片片桃花,吹皱了一湖春水,也吹散了管双成的皤皤白发…… 半月后。
大腹便便的杜素琼,踯躅在一条寂寞的山道上。
她的神情仍是冷漠异常,心灵中是一片空虚,她不关心任共弃的生死,那人对她似乎不存在。
假若一定要在她心中找出一点东西的话,那该是韦明远的影子,少女的心中,永远只有第一个恋人! 山道只有一条,长得似乎没有尽头,她毫无目的地走着,茫茫天涯,竟不知何去何从! 蓦而,她身后窜来两条黑影,动作甚是俐落。
杜素琼身子虽重,耳目却很灵敏!猛一回身,迎佐二人,行动虽已销党呆笨,拔剑却异常迅速。
来人一男一女,是“点苍三灵”中吴氏兄妹。
吴云民愤怒地叫道:“杜素琼,难得你孤身——人在此,你认命吧!” 杜素琼冷冷地望他们一眼,问道: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 吴云风却尖声道:“杀死你,替我哥哥,也替我师门报仇!” 吴云龙躇踌地道:“妹妹,不妥吧!她有重孕在身……” 吴云风尖刻地道:“不管!兄仇,师仇!仇深似海,我管不了那么多!” 杜素琼的脸上突然涌起怒色道:“杀你们哥哥的我不知是谁,杀你们师门的是任共弃,可是今天我为了一个理由,非杀你们不可!” 吴云龙怔道:“什么理由?” 杜素琼寒着脸道:“因为你们姓吴,我恨死姓吴的人!” 吴氏兄妹不知湘儿之事,也不知道任共弃与韦明远会面的情形,更不知道任共弃本来姓吴,闻言大是不解! 杜素琼却抖动剑花,直刺过来,招数诡异已极,然而因动作不快,被二人一闪而过。
吴云风大声叫道:“哥哥,这女人疯了!对一个疯女人,你还有什么顾忌,快上吧,错过今日,你再也没有机会了!” 说完拔剑迎上,与她斗成一团。
杜素琼剑术本较吴云风高明,后来与任共弃在一起,更学得梵净山的毒辣招式,可是因大腹便便受到限制。
吴云风志在拼命,剑凶力沉,却也奈何不了她。
二人斗至三十几合,吴云龙见妹妹渐渐不行了,没有办法,只好也拔出剑来,上前加入战团。
若在平时.社素琼稳可胜得二人,可是今天却不同了,不但杀着发不出去,且有力不从心之感! 又撑了个几回合,她突觉腹疼如绞,那是因为这一阵激烈运动,振动了胎气,胎儿在腹中挣动了! 她强忍着痛苦,一任头上汗出如浆,咬牙苦挨着。
吴云龙见状,又不忍地道:“妹妹,我看今天算了吧……” 吴云风摇头道:“不行!她在这种情形下,尚如此了得,换诸异日,你我保命都难,别提再找她报仇了!” 此时杜素琼突感下体一阵激痛,血水进流,忍不佳坐在地下,然而手中剑仍未放松! 吴云龙突然将手中长剑掷在地下道:“不行,我不能对这样一个女子下手!” 吴云风却厉声地叫道:“哥哥你别假正经,你必定是看她长得漂亮,这淫妇先跟韦明远,又跟任共弃,这孽种还不知是谁的……” 吴云龙大是愤怒,也是厉声地叫道:“妹妹,你胡说……” 未讲完,一溜青光,直朝吴云风射来,原来是杜素琼忍无可忍,将长剑脱手朝她掷去! 吴云风碎末及防,偏身一躲,总算问得快,剑刃擦她的胳臂过去,连衣带肉,割了寸许长的一道口子。
吴云风挺剑就刺向她的胸堂,却被吴云龙拦住道:“妹妹!我们堂堂正派门下,岂能乘人之危!” 吴云风急得眼中流下泪来,叫道:“哥哥,你让开,我一定要杀了她,哪怕事后你再将我杀死都可以,上演比剑我受她侮辱够了,何况还有大哥……” 吴云龙还是不放她过去,急得她又叫道:“哥哥,你再不让开,我连你都不认了!” 吴云龙毫无转变之意,吴云风无可奈何,突地发剑向他的前胸,疾若闪电,毫不留情。
吴云龙不虞有此,身子一偏,剑从他的肩头刺进,穿背而出,鲜血立如泉涌,泊泊不绝。
吴云凤拔出封来,哭着道:“哥哥,是你逼我做的,我杀了她,再向你认罪吧!” 吴云龙此时已无能力拦阻,用手淹着伤口道:“妹妹,我想不到你会如此对我的。
今天我管不了你,自此以后,我们兄妹之情,也从这一剑了结!” 吴云风不答话,含泪一剑刺向杜素琼。
杜素琼此刻疼痛稍减,在地上一滚避过。
吴云风仍不放松,跟上前又是一剑刺来。
杜素琼避无可避,闭目待死! 突然,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自后击来,将吴云风的身子,凌空飞震出去。
这个适巧而至,发掌相救之人,正是韦明远。
他长身玉立,神情愈见英发,向吴云龙一拱手道:“吴兄适才义举小弟在远处均已目睹,钦敬异常……” 吴云龙流血稍止,闻言朝地下的杜素琼及躺在远处的吴云风看了一眼,却未曾作任何表示。
韦明远又道:“小弟心感吴兄之德,出手略留份量,令妹可能只是一时晕撅,最多略受轻伤,绝无性命之虑!” 吴云龙虽不相信,然见他说得异常诚恳,不似有伪,遂强忍住臂上痛苦,举步朝妹子身畔走去。
韦明远立刻蹲下身去,省视杜素琼,见她腰下衣裳,俱为血污所染,却又毫无伤痕,分明是即将分娩……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,心中大是作难。
沉思片刻,方始将她抱起。
杜素琼自信必死,神志已昏,对以后发生之事,全无所知,忽觉身子在人怀抱中,连忙睁眼一看。
心中韦明远那点深藏的影子,立刻变为异常地明晰,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颈项呜咽地哭了起来,半晌才幽幽地道:“明哥,我以为永远看不见你了!……” 韦明远亦将她抱得紧一点,二人心中俱是喜、悲、哀、乐,七情纷至,竟不知语从何起…… 远处的吴云龙,亦将吴云风的身躯抱起,回头望见他二人之情状,一言不发,默默地离开了。
良久,杜素琼方始幽幽地问道:“明哥!你怎么找到我的?” 韦明远温柔地道:“我打附近经过,忽然听见有人说起你的行踪,道是你孤身一人上路,我很不放心,所以赶来看你……” 杜素琼问道:“湘儿呢……你们不是在一起吗?” 韦明远道:“我将她交给她爷爷,带回家去了,我身上有许多未了之事,怎能长伴着她在一起呢!” 杜素琼颤声道:“她却比我幸福多了,至少她有希望,希望你早日将亲仇报了,希望你顺利地早日无恙归来……” 韦明远歉咎地道:“琼妹,她实在很痴心,我无法会伤她的心。
” 杜素琼茫然若失地道:“世上女子谁不痴心,只有幸与不幸的区别罢了……” 韦明远想起她为自己所作的牺牲,心如刀割,含泪道:“琼妹!我知道你的心,我永远不会忘掉你的,只要能为你尽一点力,就是要我的命,我也绝不犹豫……” 他真情异常激动,双手抱得更紧了,这对身怀重孕的杜素琼说来是一种痛苦,然而她愿享受这种痛苦。
良久,杜素琼忽然挣动一下道:“把我放下来!” 韦明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连忙将手松开一点道:“琼妹,我不是有意这样的,请你原谅我!” 杜素琼柔肠无力地道:“明哥!我不是那意思,我恨不能杀身来报答你,只是……我刚才感到腹中有些振动,恐怕他要下来了……” 韦明远立刻将她放在一丛草多的地方,他对于接生完全不懂,不禁慌了手脚,无助地站在旁边! 杜素琼在草地上翻腾着,咬牙强忍腹中如绞的痛楚,尽量地不使自己发出一点呻吟。
突地她抓住韦明远的手腕,大叫道:“明哥!痛死我了!……” 韦明远只见她外衣上又涌出一片殷红,虽是毫无经验,却也不敢怠慢,连忙褪下她的衣服,凭自己一知半解的一点常识,用手替她在腹上慢慢地,轻轻搓揉着,这年青的侠士历经无数次杀劫,却怕见杜素琼的满体殷红。
阳光温照得如母亲爱抚的手,春风轻柔得像恋人的蜜语,突然一声儿啼,终于冲破了山道上的所有沥寂。
杜素琼无力地睁开眼睛,软弱地道:“我高兴是你在我身边,虽不能以身事君,我的孩子却由你接生,亦足以慰我今后的岁月了!” 韦明运用自己的外衣裹住新生的婴儿,兴奋地道:“是个女孩子,她长得完全像你!” 杜素琼微微一笑,似乎感到无限安慰地道:“幸亏不像他!否则我宁可捏死她!” 提起了任共弃,两个人都感到一阵默然,韦明远虽然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任何事心中却难抑对任共弃的歉意。
良久,韦明远才道:“产后切忌风寒,咱们下山去吧!” 说着将婴儿交在杜素琼怀中,一把抱起她们母女,重上婉蜒的山道,一直向山下而去! 在山下一家小旅邸中,他们谎称夫妇住下,而韦明远也像一个尽职的丈夫,小心翼翼地待候着杜素琼。
残春就尽,时节近黄昏。
韦明远由于杜素琼树仇太多,伯有江湖中人再来暗中加害,并另外赁屋,随时都在旁边保护着。
他们自从结识以后,一直都是合少离多,不是厮杀,便是拼斗,虽在生死历劫中培育出坚逾金石的感情,却很少有机会互作吐露,只有这半个月来,他们几乎是寸步不离,忘情脱俗。
店伙送来蜡烛后,便悄悄的退去了。
夜,微有寒意。
杜素琼拥衣坐在床上,韦明远和衣并坐在她身旁,婴儿吃饱了奶,小脸上洋溢着笑意睡了。
一切都是那么安静。
静得只有听见彼此的鼻息。
杜素琼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:“今生鸳梦已休,他生渺茫难求,惟此半月得君相伴,可慰我一生沉寂,我真希望自己永远不复原,你就……” 韦明远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.两面相对,温柔地道:“琼妹,别说话,用眼睛看着我!” 杜素琼不解地问道:“干什么?” 韦明远深情地道:“我常觉有千盲万语,只不知如何向你倾吐,惟有面对着你如水明阵,在默默中,我仿佛话都说出来了!……” 杜素琼苍白的面颊上涌起了一阵红晕。
韦明远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一下道:“琼妹,你此刻是我所见最美的时分……” 杜素琼任他轻柔,忽地殊泪承睫!韦明远慌了,急问道:“琼妹,你怎么了……” 杜素琼用手背轻轻拭去啼痕,笑道:“没有什么,我是太高兴了,我真愿我此刻立时死去,那么我在你心中所留下的,将是最美好的一个印象!” 韦明远感慨万千,揽紧她的香肩哽咽道:“琼妹!别这么说,无论何时何刻,只要是与你同在,都是我此生中最美好的时分!” 杜素琼忽然叫他一声:“明哥!” “嗯!做什么?” “假若我老了,鸡皮鹤发,你也会认为我美吗?” 韦明远认真地回答道:“当然,爱情不同于喜悦,它是一种永恒的感情,纵然你成了一堆枯骨,犹可使我倾心不已!” 他们紧相便倚,互相在默默中去体念对方深浓的情意,此时,一切的语言仿佛都是多余的了! 突然,房门被一阵强力砰然地去开。
满脸怒容的任共弃当门而立,冷冷地道:“抱歉得很,两次我都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!” 韦明远候然大惊,站起身来道:“任兄,你怎么脱离他们羁绊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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