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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水流殇 第五章 旨酒高歌狂意浓(2/3)

点头,显然,他对此人极为信任,信任到根本不去追问恢复的方法。

“如此,就以一月为限。

” 步剑尘向他拱手一礼,转身向高台下走去。

那个宛如黑夜的人,仍凝视着那一抹碧光,久久没有离去。

他究竟是财神,还是仲君?抑或是另一个能左右华音阁命运的人? 郭敖却出现在四天胜阵之外。

他怀中揣着的,正是简春水亲笔书写的《春水剑法》。

不管他如何相信崇轩,他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因为他知道这本《春水剑法》对华音阁有多重要。

若没有这本秘笈,也许华音阁便不会存在。

从这本书中领悟的春水剑法,才是华音阁立于武林的根基。

而这种剑法,是绝不可能通过其他途径学得的。

强如于长空,将自己对《春水剑法》的心血领悟写成了一本《剑心诀》,但却无一人能看懂。

真意奥妙,不落言诠。

是以这本书对于华音阁的意义,不亚于天罗十宝之于天罗教。

郭敖又怎敢有丝毫的闪失? 他才刚到妙笔山峰顶,就见崇轩负手立于山顶,在等着他。

一瞬之间,郭敖有一丝犹豫,他心中泛起了一阵不祥之感,催促着他转身回去,宁愿归还灞雨环,也不要将这本书递到崇轩手中。

但理智告诉他,他绝不能转身。

所以他沉默着将《春水剑谱》递到了崇轩手中,沉默地退后一步,沉默地等着崇轩翻看。

崇轩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常,接过书来,映着微淡的月光,仔细地翻看着。

郭敖本以为崇轩是想学习春水剑法,但崇轩看得虽不算快,却也绝不算慢,过了小半个时辰,已将这本薄薄的书册翻完。

崇轩手合在书上,闭目仰头沉思,半晌,默然将《春水剑谱》递给了郭敖。

郭敖忙仔细地看了一遍,书册丝毫未有半点破损,他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,急忙将秘笈揣进了怀中。

良久,崇轩缓缓低头,叹道:“简老先生果然是神姿天纵,也只有他,才能写出这等奇书!” 郭敖一惊,道:“你已经领悟了?” 崇轩笑了笑,摇头道:“此等奇功,岂是这么容易可以领悟的?我只不过是想开开眼界而已。

何况我于剑术修习并不多,若要领悟春水剑法,只怕需要一年的时间。

” 他似乎觉察到郭敖的不安,微笑道:“你放心好了,我若想改习剑术,也不必等到今天。

天罗十宝中的潜龙珏,便是修习剑术的无上秘宝。

” 郭敖脸上一红,不过崇轩的话让他大为放心。

他拱了拱手,道:“就此别过。

等用完灞雨环后,便行奉还。

” 崇轩背向月光,萧萧而去,道:“不用还了。

用以恢复武功后,灞雨环残存的精气就会散尽,它再也不会是天罗之宝了。

” 他的身影慢慢隐在妙笔山的山荫中,郭敖却不禁怔住了。

《春水剑法》固然是华音阁的神器,灞雨环又何尝不是天罗教的珍宝?若是这次交换损折了天罗十宝之一,不过是见识了一下春水剑谱,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值? 崇轩真正的用意显然不止于此,那么,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? 山风凄然,郭敖满腹心事难以明。

唯一可放心的是,《春水剑法》没有半点折损,也没被掉包。

当他将秘笈放回铜台上时,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,却才发现由于自己捏得太紧,秘笈左角处竟被捏上了一斑水渍。

他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。

是啊,何必如此杞人忧天呢? 他回到青阳宫,发觉李清愁仍在努力地练功。

望着李清愁那紧紧皱起的眉头,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努力全都值得——起码,他对得起朋友。

李清愁轻轻叹了口气,废然坐起身来。

显然,他这半日用功,并没有收到任何成效。

功力全失本就是件致命的打击,绝不可能随便修炼几天,就能痊愈的。

李清愁虽然心下怅惘,但见到郭敖时,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。

他并不是个让朋友担心的人。

郭敖笑道:“我早知道你这个人神出鬼没,却仍想不到你竟然会躲在一只蛋里面。

” 他本是没话找话,想逗一逗李清愁。

哪知此言才出,李清愁脸色陡然一变,竟满脸都是赤红之色,猛地一口鲜血喷出。

郭敖大吃一惊,急忙抢上扶住他。

就见李清愁的脸仿佛要沁出血来一般,红得可怕。

他身上的温度也高得怕人,纤弱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。

郭敖惊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了?” 李清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,激升的嫣红这才略略消退。

他勉强伸出手指,在胸前膻中穴边点了几点。

但他手上无力,这几指下去丝毫无用。

郭敖急忙几指点出,准确无误地将真力度入李清愁的体内。

李清愁大大喘了几口气,那如潮的赤红,方才平复。

只是一旦潮红退却,他的脸色就变成一片惨白,白得吓人。

郭敖心中不安,道:“你究竟怎么了?” 李清愁不答,忽道:“有酒么?” 郭敖道:“有!你等着!” 他将李清愁搀到罗汉床上,斜倚着躺下,急步走了出去。

青阳宫中一片寂静,韩青主正在守着他那一片翠葟,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。

郭敖一把抓住他,叫道:“快去拿些酒来!” 韩青主骇得脸色都变了:“酒?华音阁里不许饮酒的!” 郭敖怒道:“胡说!我就见过秋璇饮酒的!” 韩青主道:“那不一样。

华音阁里的规矩千千万万,但没一条管得了月主。

你若想喝酒,只能找她要去。

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,华音阁最忌饮酒,尤其是阁主,更须凛遵。

” 郭敖冷哼道:“什么规矩?连酒都不喝,还算什么江湖中人?快去到秋姑娘那里,给我提三壶酒来。

” 韩青主脸色惨变,直着嗓子道:“你想要我的命,只管拿去,但要我去拿酒,那趁早一刀杀了我!我对你忠心耿耿,想不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!” 说着,韩青主声泪俱下,一把鼻涕一把泪,抓着郭敖的衣襟擦了起来。

郭敖一把将他推开,怒道:“我自己取去!” 韩青主一把将他拉住,惊叫道:“不行!绝不行的!” 郭敖闪身让开,春水剑法的绝妙奥义展开,已然飘出了青阳宫,隐身在花丛中。

他并非不知道入乡随俗,既然做了华音阁主,自然要遵守华音阁的规矩。

只是眼见李清愁如此玉树凋伤,难道连一点酒都喝不得么? 他心中一股冲动涌起,立时将所有的规矩都抛诸脑后,轻功闪处,已然闪入了那片海棠。

秋璇永远都是那么轻闲,也永都是那么妩媚,但此时的郭敖却顾不得欣赏,一把将她身侧那个巨大的酒坛抄起,道:“秋姑娘,借你这坛酒一用,日后必当加倍奉还。

” 秋璇轻轻一笑,道:“第一,我不姓秋,秋璇只是我的名字,所以不要叫我秋姑娘;第二这坛酒乃是采海棠花蕊中最尖处的一点酿制而成,光是收集酿制之物就用了三十年,你赔得起么?” 郭敖一呆,他没想到,这酒居然如此价值惊人。

这不禁让他有些犹豫,的确,这样的酒,他赔不起。

秋璇又是一笑,道:“第三,我这酒并不是容易喝的,你若是敢喝,只管拿去好了。

” 郭敖大喜,拱手道:“多谢秋姑娘!”他抱着这坛酒,兴冲冲地回去了。

他抱走的这坛酒,名叫香馀秋露,绝不是一种可以随便喝的酒。

这一坛下肚之后,只怕有很多事都要变得有趣了。

秋璇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不禁漾起了一丝笑意。

郭敖将酒坛提到青阳宫,一时找不到酒盏,就用韩青主的茶碗斟酒。

两人每对喝一碗,韩青主的脸便哆嗦一下,嘴里喃喃的也不知说些什么,大概是痛惜自己苦心搜索来的珍品,竟被当作酒具糟蹋了。

要知道茶乃是处士隐人的高雅之兴,哪是闹市酒徒之能比呢?猛地就听一声轻响,两只茶盏碰在一起,其劲稍大,登时碎成了数片。

郭敖哈哈大笑道:“咱们兄弟有三四年没这么痛快饮酒了,可惜铁恨不在!” 说着,又拿过两只茶碗来。

韩青主爱竹嗜茶,所居之处的南壁上是一排湘竹砌就的玲珑架,上面摆满了一只只各式各样的茶壶,乃是韩青主一生苦心搜集所得,全出于名家之手。

郭敖所拿的这两只,看去并不起眼,但上面所著的“天高月小,水落石出”几个字,却是苏东坡的亲笔。

而这两只茶碗一旦入了郭敖之手,看来迟早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。

而郭敖脸上已有了几道红痕,要阻止只怕来不及,韩青主重重叹了口气,摔门而出,索性落个眼不见、心不烦。

李清愁一言不发,酒到杯干。

他的酒量本不如郭敖,但郭敖脸上已露出醉色,他的容颜依然如旧,丝毫不变。

柏雍早就躲得一点影都没有了。

又喝了几杯,李清愁忽然免冠徒跣,跳到了罗汉床上,击节高歌道:“九垓风兮吹云襟,驾六龙兮追夕辰,时不与我兮寐邓林。

” 这段歌慷慨激昂,李清愁唱得声裂翠竹,但他忽然纷纷泪下,竟是哽咽难以卒句。

郭敖知道他心中定然有块垒郁积,却也难以劝解。

突然住口不饮,道:“你想必是被天罗教欺负狠了,所以才如此大反常态。

你随我去,取得一物,然后你就可以逍遥横行了。

” 他说的是灞雨环。

李清愁本不想随他去,但酒劲冲头,全身忽然一阵燥热,忍不住冲口大叫道:“好,我随你去!” 郭敖也是全身发热,将衣襟扯开,两人迎着风,摇摇晃晃地向华音阁正中的牌楼行去。

穿过重重竹影花树,两人走到了牌楼前面。

李清愁的脚步猝然顿住,盯着那面牌楼。

牌楼正中的三个大字在水光的映照下,显得那么刺眼,李清愁的双眼宛如喷火一般,紧紧盯在上面。

华音阁。

李清愁忽然想起了那个苗疆的少女,想起了她萦绕在自己耳边的哭泣。

这一切,全都因这三个字而起,若没有这三个字,蓝羽又怎会成什么万妙灵仙,又怎会与自己生死相搏,最终化茧包围了自己? 华音阁! 酒劲上涌,那潮水般的热力直钻进李清愁脑中,他猛力转头,对郭敖道:“我们是不是好朋友?” 郭敖也正酒气上涌,并未发现他的异常,笑道:“自然是好朋友了,而且是最好的朋友。

” 李清愁紧紧咬住牙,道:“你以前救过我,我也数度救过你,可以说是同生死,共患难过。

最艰苦的时候我们一同分吃过半个烂桃子。

你如果记得这些,那就答应我一件事。

” 他的语气,他的神态,全都大违常态,如果郭敖没有喝这么多酒,就一定能看出来。

但现在,他只是很平常地笑道:“什么事这么大不了?竟让你这么认真?你我情谊何必多说?你只管讲出来就是了。

” 李清愁盯着牌楼,一字字道:“我要你将这面牌楼掀翻,砸成碎片!” 他的眼神炽烈而坚决,话语中绝没有半点回寰余地。

郭敖点了点头,笑嘻嘻地道:“有什么大不了的?不就是砸一面牌楼么,瞧你说的就跟天塌下来一般。

” 他转过身来,脸上还是满不在乎的表情。

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那三个大字时,他的酒忽然醒了。

砸这面牌楼?砸这面象征着华音阁权威的牌楼?他骇然回视着李清愁,但李清愁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与退缩。

郭敖心中兴起了一丝惶然,酒劲稍稍褪去后,他自然知道砸倒牌楼后有什么后果。

也许是他们两人被乱刀分尸,也许是两人被天涯追杀。

不管什么后果,他的阁主之位是做不成了。

他忍不住低声对李清愁道:“这牌楼……” 李清愁猝然转头,两只略带疯狂的眸子却又极为清澈地罩在他脸上,就这么深深看了他一眼,忽然大笑道:“我说着玩的呢,你还真当真了?” 他大笑,笑得眼泪都落了下来。

朋友,只是朋友。

慢慢地,郭敖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。

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,他看着李清愁,知道得很清楚,眼前的这个人已无缚鸡之力,他看到了李清愁的眸子,知道只要李清愁有半点力气,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。

但他没有,所以他那么郑重地求自己,但自己却为了劳什子的阁主之位,拒绝了他。

自己算什么狗屁的英雄,又有什么脸说着狗屁的友情? 他心底的冲动猛地灼烧起来,将他的心烧成焚城大火,也将他的声音烧高了八度:“这牌楼……这牌楼可真不容易砸啊!” 随着话声,他的身形高高跃起,光芒微闪之间,舞阳剑厉声怒啸,笔直轰在了牌楼的正中,将那个“音”字斩成了两截! 巨大的轰响几乎贯穿了整个华音阁,群山仿佛都为这一剑所惊,猛然震响起来。

所有处在华音阁中的人,无论是繁忙还是清闲,高傲或是淡泊,全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那巨大的惊悸。

从这一刻始,也许华音阁就不是原先的华音阁了。

郭敖身形借力盘旋,又是一剑怒斩在牌楼旁的天仪柱上。

他体内的那股烈火越烧越旺,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阵烦躁不安。

唯一让他快意的就是这股烈火随着他的剑势飙出,让他稍觉安宁。

这快意又诱发他连绵出剑,剑剑轰在天仪柱上,将历代阁主铭刻下的文字斩得碎屑乱飞。

天已破晓,隐隐朝阳中,皇鸾钟发出叹息一般的悲鸣。

这是一场灾难,灾难正中心的两个人,却都在疯狂着,发泄着。

李清愁脸上腾起一阵嫣红的兴奋,他的十指都在轻轻颤抖着,似乎无法承受这复仇的快意。

漫天曙色突然一暗,一朵浓黑的墨云如破九天而下,飘落在他身前:“住手!” 声音不高,却带着无上的威严,令郭敖那近乎疯狂的剑势也不由得一窒。

下意识中,郭敖撤回斩向天仪柱的一剑,向来人劈去。

一道雪浪般的劲气旋转着飙了过来。

这道劲气也同样充斥着难以言谕的威严,宛如凤凰临空,傲视尘寰。

若是平时,郭敖一定会躲闪,不求伤人,先求自保。

但一连番的剧烈动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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