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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·青空之蓝 第十三章 夜来(3/3)

quo躺在榻上的胖子蹙眉,还是不放心,&ldquo你男人知道这事么?一年到头的带兵在外头,可别连自己的女人出墙了病倒了都不知道。

&rdquo &ldquo自然知道。

&rdquo殷夜来指了指楼下,&ldquo春菀在替我熬药呢,都是他嘱咐过的。

&rdquo &ldquo哦&hellip&hellip那还差不多,&rdquo九爷释然,弹起一粒樱桃,张开嘴去接,&ldquo今天被人扫了兴致,本来想去胭脂痕,忽然想起你这儿近,就顺便过来看一看了──反正你这里有贵人罩着,也没人敢闯进来寻衅滋事。

&rdquo 殷夜来笑了一笑,&ldquo你这个火爆脾气,好端端的怎么又得罪了慕容家?&rdquo 清欢大笑起来,&ldquo还能为什么?当然是为了女人。

&rdquo &ldquo让我猜猜是哪个&hellip&hellip莫非是国色楼的天香姑娘?&rdquo殷夜来笑,旋即摇了摇头,&ldquo应该不是。

那小妮子虽然嚣张,却不像是能认得这种无赖。

&rdquo &ldquo天香当然不认识这些市井流氓,但那妮子如今红得很,恩客一多,自然有人替她出头。

&rdquo清欢懒懒地舒了一个懒腰,&ldquo我猜是慕容家那个不成器的大公子想要逞威风,所以派人替美人儿出气,想揍我一顿罢。

&rdquo &ldquo是么?&rdquo殷夜来微微一怔,&ldquo那倒是有点麻烦。

&rdquo &ldquo我怕过谁来?&rdquo清欢不介意地扬眉,&ldquo而你这里有贵人撑腰,更是不怕。

&rdquo 再度听到&ldquo贵人&rdquo两字,殷夜来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,终于冷笑了一声,出声反驳:&ldquo什么贵人?──我知道你心里可一直看不上墨宸。

他三请四请,你却从未赴约。

&rdquo &ldquo呵,我哪敢看不起白帅?人家跺跺脚,整个云荒都要晃三晃。

&rdquo清欢继续挖苦,左顾右盼,&ldquo哪次我来,他不要在一边盯着?今天怎么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?&rdquo &ldquo他带兵出征了。

&rdquo殷夜来淡淡道,&ldquo去了西海上。

&rdquo &ldquo出征了?&rdquo清欢倒是有些意外,&ldquo我最近整日躲着偷闲,都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──不是听说前些年定了什么盟约,双方要停战了么?怎么如今又要开打了?&rdquo &ldquo当时议和,是宰辅和三司的决定。

&rdquo殷夜来淡淡道,&ldquo而墨宸坚持认为如今是一举拔除冰夷的机会,千年一遇,力谏皇上出兵。

朝廷里两派为此争论了许久,一年多前白帝终于准了,派他出兵海上。

&rdquo &ldquo呵,他是天下名将,自然恨不得天天有仗打。

&rdquo清欢不以为然,冷嘲热讽。

&ldquo墨宸以军功起家,若无战事,对他自然不利。

&rdquo殷夜来坦然回答,&ldquo不过那些主和的大臣哪里又是为天下百姓考虑了?事实上还不是怕墨宸战功太高,难以压服?&rdquo 她不过区区一介青楼女子,然而说起政局军事却是从容不迫了如指掌。

&ldquo这些政客官家的龌龊事我可不懂──不过朝廷里有冰族收买的说客,这一点我倒是相信,不然以他的本事,也不会打了那么多年都打不下来。

&rdquo清欢又吐了一颗樱桃核出来,懒懒打了个酒嗝,&ldquo还是让你家男人见好就收吧!他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。

&rdquo 殷夜来微笑:&ldquo他心里可比谁都明白。

&rdquo &ldquo这倒是。

这点手腕都没有的话,那个平民出身的家伙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。

&rdquo清欢点了点头,叹了口气,&ldquo不过他也是个不解风情郎心如铁的主儿,只晓得带兵在海上打仗,却将这样的美人留在叶城这虎狼窝里,真是难为他放得下心。

&rdquo 殷夜来不以为然:&ldquo看你说的,好象我是需要人照顾的女子一般。

&rdquo 她起身捧了一个缠枝花纹样的翡翠香炉,在帘子里绕行了一圈,让清淡的香气散布在房间里,蹙眉:&ldquo一身的酒气,熏得我房里到处都是。

&rdquo &ldquo要是嫌弄脏了你的地方,我走便是。

&rdquo清欢被说的无趣,一个打挺跳了起来。

&ldquo现在不行。

&rdquo殷夜来却按住了他,&ldquo还是在这儿多待几天吧,等这件事平息。

&rdquo &ldquo怎么,还真要我躲啊?&rdquo清欢禁不住冷笑了一声,&ldquo这种不知好歹的小纨绔,老子不用剑都能直接阉了他去!还要老子躲着?放屁!&rdquo 他说的粗野,殷夜来忍不住地笑:&ldquo好了好了&hellip&hellip真是个火爆脾气。

我知道你厉害,不过慕容家好歹是叶城之主,你总不能真的把他家的长子给杀了吧?──慕容逸虽不成才,他弟弟却是个人物。

&rdquo 清欢冷笑了一声:&ldquo我就知道,你是不愿看到我和慕容隽那个小白脸起冲突。

&rdquo 殷夜来的笑容微微停滞了一下,然而很快掩了过去:&ldquo呵,我当然不怕慕容家把你怎样,反而是怕你一怒之下把人家怎样了──堂堂空桑剑圣,为一个青楼女人争风吃醋,和市井无赖打架,传出去很光彩么?&rdquo &ldquo&hellip&hellip&rdquo清欢无言以对,许久才挠头道,&ldquo算了,卖你这个面子,不和他一般见识。

&rdquo &ldquo这就对了。

&rdquo殷夜来掩口轻笑,拿过一坛美酒放到他胸口上,&ldquo算我求你,后天观潮节之前乖乖在这里躺着喝酒,别再出去闹事了。

&rdquo 清欢鼻子一抽,失声:&ldquo哇,五十年陈的大内秘制冷香九珍酿?!&rdquo &ldquo白帝去年冬天行猎时赏的,整个云荒一共也不过十二坛。

墨宸特意为你留了一坛,&rdquo殷夜来微笑,殷勤相劝,&ldquo他说他还藏有更好的酒,等从西海上凯旋回来,便要请你去一起对饮呢!&rdquo 清欢脸色一沉,鼻子抽了抽,不做声地将那坛酒放到了一边。

殷夜来看得他这般脸色,蹙眉:&ldquo还是不去?&rdquo &ldquo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他想结交我,绝对居心叵测。

&rdquo清欢冷冷地嗤笑了一声,正色道,&ldquo妹子,白墨宸这般的枭雄人物,绝非可托终身的良人。

我劝你一句:和这种人早断早了,否则迟早引火上身──十年前哪怕你跟了慕容隽那个小白脸,也都比跟了这种人强!&rdquo &ldquo又说这种怪话!&rdquo殷夜来秀眉微微一挑,第一次沉下脸来。

&ldquo我真是不懂你们女人。

&rdquo清欢长声叹息,苦闷不已,&ldquo特别是下了床之后。

&rdquo &ldquo不懂就闭嘴,别满口柴胡!&rdquo殷夜来忽地翻脸,甩袖起身,&ldquo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知道自己在做什么──要和什么人在一起,住哪里,我自己能决定,轮不到旁人摆布。

十年前我既决意跟了他去,如今便不会再回头。

&rdquo 她一直是烟视媚行的女子,然而此刻一翻脸,语气却似刀兵般凛冽。

空桑剑圣不再说话,室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。

&ldquo话说回来,当年你为什么跟了白墨宸?&rdquo清欢叹了口气,&ldquo我一直想不通。

&rdquo &ldquo自然是有原因的。

&rdquo殷夜来的脸色缓了下去,淡淡,&ldquo不过如今也不必谈了。

&rdquo &ldquo他是入赘的驸马,又不可能给你什么名分。

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呆在这种地方?&rdquo清欢苦笑了一声:&ldquo小白脸虽不可靠,这种老狐狸却更不可靠。

你离他远些,早点给自己找条后路──依我看,白帝一退位,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,只怕祸事会接蹱而来。

&rdquo &ldquo我心里明白,&rdquo殷夜来的脸色有些复杂,咳嗽了几声,&ldquo但我不能离开他。

&rdquo &ldquo离不开?&rdquo清欢火爆脾气又上来了,一拍桌子,&ldquo你跟着他那么多年,至今还是见不得天日,连个小老婆都不算,还要在这里做个娼妓,为什么离不开?真是自甘下贱!&rdquo 唰的一声,一杯热茶泼在他脸上,把下半截话打断。

&ldquo就算自甘下贱,&rdquo殷夜来冷冷道,&ldquo也是我的事。

&rdquo &ldquo他娘的!怎么不关我的事?&rdquo清欢在榻上跺脚,暴跳如雷,恨铁不成钢,&ldquo如果你不是我妹子,就算死在我面前我都懒得说你一句!&rdquo &ldquo你又不是我亲哥,&rdquo殷夜来的语声却冰冷,&ldquo可别记混了。

&rdquo 空桑剑圣猛然一震,脸色苍白,似是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。

沉默中,只听外面脚步声传来。

帘幕一动,有小婢低声禀告说有客到访。

殷夜来正在气头上,不由微微蹙眉,低叱:&ldquo不是说过已经入寝了么?夜深了,让他回去罢!&rdquo 那个叫做秋蝉的丫鬟迟疑了一下:&ldquo可是&hellip&hellip来客似乎是缇骑的人。

&rdquo &ldquo缇骑?&rdquo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不由吃了一惊,相互对视了一眼。

伽蓝帝都和陪都叶城,乃是云荒的中心。

两京之内驻有缇骑和骁骑两支。

其中骁骑军为昔年西京将军亲自建立,负责京畿附近的守卫,而缇骑则直属于皇帝,负责天下刑律,一向低调秘密。

此刻无缘无故半夜上门来,倒是让她心中一跳。

难道墨宸的那些对手又有什么动静了?还是&hellip&hellip还是冲着她来的?十年前那件事,这个云荒上也几乎没有人再知晓了吧?又如何能翻出来? 两兄妹对视一眼,清欢下意识地翻身坐起,挡在了殷夜来面前。

室内陡然紧张,秋蝉却浑不觉察,只怯怯道:&ldquo缇骑大人说,他们是来找九爷的──小婢回答说不知道九爷是谁,也不知道他何时会来。

但缇骑大人说小姐你自然会知道。

&rdquo &ldquo九爷?&rdquo殷夜来吃了一惊,看了一眼清欢。

&ldquo找我的?&rdquo清欢也吃了一惊,却松了口气,抓抓脑袋,低声,&ldquo干嘛?难道官家也插手风月场上的争风吃醋?&hellip&hellip莫非是都铎那个家伙发疯了?&rdquo 秋蝉在帘外轻声转述:&ldquo那个缇骑大人千叮咛万嘱咐,说若是这几日九爷来了小姐这里,麻烦转告一声,让他去一趟朱衣局──说:有个六十年一遇的大案子请九爷前去帮忙。

&rdquo &ldquo六十年一遇?什么陈年旧案要&hellip&hellip&rdquo清欢嘀咕着,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脸上蓦地变了颜色,大失常态地直跳起来,&ldquo哎呀&hellip&hellip哎呀!&rdquo &ldquo怎么?&rdquo他这一声大叫让殷夜来也变了脸色。

&ldquo六十年?我这日子过得可真糊涂&hellip&hellip难道真的到时候了?他娘的,这回事情可闹大了!&rdquo清欢彷佛活见鬼一样,也来不及收拾满桌的金珠宝贝,抓起案上那把秤,急速冲下楼去,&ldquo大事不好!妹子,我先去了,帮我看着这堆钱!&rdquo &ldquo哥!&rdquo殷夜来临窗唤了一声,然而清欢却是头也不回地去了。

她独自凭栏,怔怔地看着雨幕,微微咳嗽,心绪缭乱──缇骑找他,究竟所为何事?莫非是慕容家大公子的主意?还是真的又有什么大案子要查?他这次一去到底是凶是吉,又何时能再见面? 离那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已经十年了。

那一场变乱之后,并肩长大的他们分隔两地,甚少联系,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
如今,她成了叶城花魁,他成了空桑剑圣,越走越远,一年一度的见面时候往往也不知道说什么,只能随便把酒说说风花。

人和人之间,即便曾经多么亲近,最后也只能落得如此么? 她默然想着,忽然又觉得一阵寒意逼来,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,毫无来由地一阵心跳,彷佛有什么在夜里紧盯着自己。

殷夜来猛然回头看向窗外,然而外面只有雨帘细密,檐下红灯飘摇,并无半个人影。

&ldquo小姐。

&rdquo身后传来细细的禀告声,却是春菀站在了帘外,&ldquo您的药煮好了。

&rdquo 殷夜来从春菀手里接过药,只一闻,便蹙起了眉头。

&ldquo今日血蝎的份量放得多了一成,味道有点重。

&rdquo春菀轻声解释,&ldquo如今是冬至了,天地大寒,小姐应该提前注意一些才是。

瑶草的份量倒是少了,只放了半支。

&rdquo 殷夜来忍住胃里的翻涌,屏气一口喝了下去,用手绢擦了擦嘴角。

春菀看着她喝下去,这才收了杯盏,又道:&ldquo刚刚楚宫那边有信来,说玄凛皇子一行去了她们那里。

&rdquo &ldquo楚宫烟月?&rdquo殷夜来喃喃。

&ldquo是的,&rdquo春菀低声,递上了一物,&ldquo这是那边姐妹传来的消息。

&rdquo &ldquo哦。

&rdquo殷夜来淡淡应了一句,拿过来看了看,&ldquo难为她们如此用心。

&rdquo 那不是信笺,只是一张薄薄的丝绢,上面的字写得极其潦草,色泽殷红,香气馥郁,似乎是女子在宴席间隙里,偷空用簪子蘸了胭脂盒里的胭脂匆匆在丝绢上涂抹而成。

上面写着几行字,说的是席间一些谈及的敏感话题,以及各位高官权贵的秘闻。

殷夜来默不作声地看完,便将那张丝绢扔到了窗外的檐上。

冰冷的冬雨密密洒落,字迹转瞬化开,洁白的冰绡上沁出一团殷红色的胭脂痕来,宛如美人的唇色。

她咳嗽了几声:&ldquo明日你发个密信给他吧。

&rdquo &ldquo是。

&rdquo春菀低声回答,顿了顿,道,&ldquo不知白帅这次海皇祭回不回来。

&rdquo &ldquo应该不回来了吧,听说前方战事吃紧──对了,&rdquo彷佛想起了什么,殷夜来打开梳妆匣,&ldquo把这个拿去给玲珑阁,给我打一支赤金累珠的凤簪来,不要计较工费物力,只求美轮美奂便是──记住,得用这个琢成珠子,串成凤嘴里的那一挂流苏。

&rdquo 春菀诧异地接过来看了一眼,却是一支上好的红珊瑚。

&ldquo是他从西海上给我寄来的,&rdquo殷夜来口气淡漠,&ldquo难得他百战之中还有这份闲心,等他回来,我得插上这支簪子去给他洗尘──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啊。

&rdquo &ldquo嗯。

&rdquo春菀应着,心里诧异于小姐说话时语气的冷淡。

──这般手段,和应酬风月场上其他恩客时,几乎是一模一样的。

已经位极人臣、独揽军权的白帅,长年在外带兵,在女色的事情上向来淡漠,平日极少出入声色犬马之所。

而因为是入赘帝王家,身侧也并无其他贵族那样的三妻四妾,被朝廷上下称为不近女色的真英雄真豪杰。

没有人知道他和殷仙子是怎么好上的。

作为贴身侍女的她,也只知道早在小姐还在戏班里的时候,他们便已经有了往来。

这些年来小姐和白帅的交往转入了地下,极其隐秘,当真是夜半来天明去,讳莫如深,渐渐不为外人得知。

但很久以来,就算是她,也不明白殷仙子和位高权重的白帅之间到底只是逢场作戏、想找个靠山呢?还是真有一份情意在? 正如多年以来,风月场里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够猜透她的心。

四更时分,非花阁的最后一盏灯终于也熄了。

房间里寂静无声,黑暗一片。

小丫鬟秋蝉离开后,殷夜来在垂着纱帐的榻上沉沉睡去,小臂横在额头。

夜凉如水,有隐约的欢声笑语传来,是楼下尚自未曾停歇的风流喧闹。

窗外雨声无尽绵延,敲击着瓦当,发出拨弦般的叮当声。

她就在这样细密错落的声音里沉沉睡去。

&ldquo杀了他吧!不杀了他,我们就没活路了!&rdquo &ldquo这个畜生,衣冠禽兽!&rdquo 黑夜里,不知道哪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耳语,恐惧而惊惶,仿佛是好几个女子在相互说话,语气颤栗地商量着什么。

那些声音是那样的近,近得就像簇拥在自己的床头附近,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,惊恐而细碎地说着。

&ldquo我、我不敢&hellip&hellip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!&rdquo &ldquo什么不敢!今晚不下手,明天这个畜生醒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们呢──来,把腰带解下来,一人拉住一头,在床头上勒死他!&rdquo 她在一边听着,为对方语气里那种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绝望所惊动。

想睁开眼睛,然而眼皮沉重无比,似是压了一座山。

是谁?究竟是谁在那里说话? 勒入血肉的腰带,剧烈的挣扎,粗重的呼吸&hellip&hellip这些彷佛是幻影一样浮现在心头,虽然不曾睁眼看也能看到全部的景象,仿佛是烙印在她心底深处。

&ldquo天啊!他&hellip&hellip他的眼睛凸出来了!&rdquo &ldquo别看!继续用力!一定要用力!他活过来就不得了了!&rdquo 是谁?是谁在那里说话?如此的熟悉,彷佛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! &ldquo天啊&hellip&hellip他醒了!他要喘过气来了!快,你过来帮忙拉住这头!&rdquo &ldquo用力!别看他!&rdquo &ldquo不要让他叫出声音来!快用力他!&rdquo 朦胧中,她听得出在说话的只是一群年少的女子,满怀恐惧和惊惶,然而却是毫无经验地在坐着杀人的勾当──&ldquo当啷&rdquo!忽然间,彷佛床上那个人在挣扎中碰落了什么,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。

那些窃窃的声音停顿了一瞬,彷佛所有女子都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,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。

紧接着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的廊上传来,似有一行人紧急前来。

&ldquo快点!&rdquo有人低低道,&ldquo侍卫们往这边来了!快用力!&rdquo &ldquo我&hellip&hellip我手软了!&rdquo另一个人带着哭音,&ldquo这、这可是要灭九族的啊!&rdquo 随着哭泣的颤音,似乎是腰带的一头陡然松了,床上那个沉重的呼吸忽然舒畅起来,一个嘶哑的男人声音响起在漆黑的夜里:&ldquo有&hellip&hellip有刺客!来人&hellip&hellip来──&rdquo 转瞬那个声音又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,因为腰带陡然收紧了。

然而,已经来不及了。

那一行急促的脚步已经奔到了门外,暗夜里雪亮的光一闪,门登时四分五裂。

冲进来的一群虎狼,咆哮着抽出了雪亮的刀──黑暗里,那两个在床头勒住腰带的少女根本来不及反抗,便被斩杀在当场! 她大吃一惊,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如花的生命瞬间凋零。

刀光里,映出了那一群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少女们。

她站在黑暗里,发现那些女子还只不过是孩子,最小的不过十二三岁,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,柔弱而无助,赤裸的身体上遍布伤痕和血迹,稚气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,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持刀人,连一句话也说不出,彷佛一群无辜的白色羔羊。

勒住咽喉的腰带一松开,床上那个臃肿的黑影便喘过了气来,满面都是溅上去的鲜血,不住地抚摩着颈项,发出混浊沉重的咳咳声。

&ldquo给朕&hellip&hellip统统&hellip&hellip统统的杀!&rdquo &ldquo别、别&hellip&hellip&rdquo那个手软的女孩哭着说,然而话却中止了。

刀落,血飞溅,咔嚓一声,她身边的同伴的头颅转瞬被劈成了两半,半边脸齐刷刷地掉落下来,砸在她膝盖上。

那个少女吓得呆住了,瑟瑟发抖地蜷在那里,面色苍白。

&ldquo杀!狠狠的杀!&rdquo床上的黑影惊魂方定,&ldquo贱货!一个也不准留,统统的给我千刀万剐灭九族!&rdquo &ldquo是!&rdquo那群虎狼一声大喝,奉命拔刀。

黑夜里,这一间豪华的暖阁陡然变成了修罗地狱。

血腥的屠杀无声无息地开始了,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被残酷地屠戮,毫无反抗的能力。

&ldquo住手!&rdquo她站在黑暗里,不顾一切地叫喊,&ldquo住手啊!&rdquo 那些雏女的血飞溅到她的脸上,柔软稚嫩的肢体零落散了满地。

急切间,她伸出手,似乎要去握住什么,然而掌心空荡荡的没有一件东西。

不!不!住手! 她想要过去阻拦那些疯狂杀人者,奇怪的是身体却僵在了原地。

怎么回事?她震惊地低下头,看到了两个孩子正紧紧地抱着她的腿──那是一对只有八九岁大的孩子,一男一女,脸色苍白而恐惧,一左一右地抱着她的腿,用尽了全力不让她上前分毫。

&ldquo别杀我父王!&rdquo那个小女孩哀求,语声纤细,&ldquo求求你了!姐姐!&rdquo &ldquo你们──!&rdquo她震惊地往后退,忽然发现抱着她腿的那两双小手是冰凉的──那是死人一样的冰冷。

孩子们死死抱住她的腿,哭起来了──然而,从他们眼里滑落的不是泪水,而是殷红刺目的血! &ldquo别杀我父王&hellip&hellip&rdquo两个死去的孩子满面血污,死死抱着她。

&ldquo放开我!&rdquo她只觉得寒冷彻骨,用尽了全力,奋力将两个孩子踢开。

男童女童跌落在地上,脑袋却忽然咕噜噜地掉了下来,转瞬身首分离!然而,两颗孩子的脑袋却还是横在地上,死死看着她,流着眼泪,嘴唇开合着,吐出同样一句话── &ldquo别杀我父王!求求你&hellip&hellip别杀&hellip&hellip&rdquo 她一步步地往后退,只觉得痛彻心扉,天旋地转。

不&hellip&hellip不,怎么会这样?这个世界,怎么会变成了这样! 她浑身颤抖,一步步的后退,后背却忽然撞上了什么。

一只手从黑暗里伸过来,揽住了她的腰,有人在身后对她说话,声音低沉而凛冽,在耳边低声道:&ldquo别怕。

&rdquo 那只手稳定如钢铁,转瞬间平定了她的颤栗。

后背仿佛是靠着一座山。

她转过头去,看到了黑暗里那线条利落冷肃的侧脸,映照着血色的月光,冷冷不动声色,在这个修罗场里彷佛是钢铁雕成,有一种令人安心同时也令人敬畏的力量。

她霍然一震,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,失声:&ldquo墨宸?!&rdquo 昏睡的人终于从梦魇里惊醒了,一挥手,只听暗夜里一声脆响,刺耳惊心。

&ldquo谁?&rdquo殷夜来猛然坐起,脱口而出。

然而房间里一片黑暗,寂静无声,除了案前的茶盏滚落在地板上,一切都和原来分毫不差。

然而,她坐在黑暗的帷幕里,却忽然感觉到了森然的冷意:循着风的来处看去,赫然看到睡前关好的窗子开了一线,外面暗夜沉沉。

&ldquo小姐?&rdquo外间睡着的丫鬟春菀被惊醒了,披衣探头进来,&ldquo怎么了?&rdquo &ldquo没事,&rdquo她沉默了许久,疲惫地挥了挥手,&ldquo做了个噩梦,惊醒了。

&rdquo &ldquo要不要再喝点药?&rdquo春菀轻声问,&ldquo纱橱里还留着半盏。

&rdquo &ldquo不了。

&rdquo殷夜来摇了摇头,斜靠着枕头,沉默了半晌,忽地道,&ldquo明日一早替我准备轿子,去一趟镇国公府。

&rdquo &ldquo小姐去那儿做什么?&rdquo春菀有些吃惊。

&ldquo海皇祭要到了,&rdquo殷夜来淡淡道,&ldquo女人们也免不了要暗中争奇斗艳,慕容家的大总管邀我去府上,好指点一下女眷们的衣饰打扮,以便不输给六部藩王的内室们。

&rdquo 春菀点了点头:&ldquo原来如此。

&rdquo 殷夜来懒懒地叹了口气:&ldquo本来也不想理睬的,但今晚玄王之子来闹事,多亏了有慕容公子才压住了局面──平白欠了他一个人情,还是去一趟比较好。

&rdquo 春菀恍然:&ldquo那我下去准备一下,明天一早陪小姐去。

&rdquo &ldquo让秋蝉跟我去好了。

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做。

&rdquo殷夜来摇了摇头,吩咐,&ldquo你替我去一趟玲珑阁,交付了这支珊瑚,顺便也帮我看看定制的舞衣做得如何──今年的观潮节,少不得有一番明争暗斗。

顶着偌大的名声,行头可省不得。

我身边的人之中唯有你眼光最好,这件事非得你去办我才放心。

&rdquo &ldquo是。

&rdquo春菀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领命退了下去。

窗外的雨还在绵延地下,无声无息,一如当年那一夜。

或许是缇骑的深夜出现,又惊动了她沉睡的记忆,梦里居然忽然又泛起了滔天的血色──怎么可能?都已经十年了。

如今已经改朝换代,这些埋藏已深的血腥梦魇,怎么还会回来缠绕自己? 许久,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殷夜来从床头的架子上取下了一物,在暗夜里抚摩着,叹了口气──那是一柄伞,伞柄由珍贵的流光水玉制成,伞骨是百年的南海沉水木,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有幽幽的暗彩,彷佛一泓流动的碧泉。

伞的一角,隐约透出一个纹章,却是镇国公府慕容氏的家徽。

她在黑暗中摸索着那把伞,指尖微微颤抖。

已经是十年过去了,多少往事已成回忆。

然而,昔年的一切,竟不曾随着时间的洪流冲刷殆尽,还留下了这些明的暗的残片,彷佛劫火烧过后,记忆废墟上的那一片冷冷灰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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