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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浪渐渐平息了。
扑上云荒的潮水在摧毁了一切之后,随着主人的消失也失去了愤怒狰狞的气势,开始慢慢退去。
然而,头顶那在海皇强大念力下升起的黑暗的天幕,却依旧不曾动摇半分。
七海倒转,倾覆天际,黑色的水墙从各方升起,将云荒上空的日光封闭! 在这样的“夜幕”下,整个冥灵军团提前出动,从无色城里倾巢而出,在六王的带领下驰援皇太子,和沧流的征天军团展开了惨烈的搏杀。
一众复国军在滚滚洪流中沉浮,仰头望着九天之上的战况——战斗惨烈,已经到了定乾坤的生死关头。
“不妙。
”西京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战况,暗自担忧起来。
海皇魂魄重返云荒,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毁灭了一切,陆地上虽大局已定,然而九天上的形势却依然严峻。
空桑冥灵军团和沧流征天军团的实力本是旗鼓相当,堪堪匹敌,但怎当得起一旁鸟灵和邪魔的围攻?再加上伽楼罗异变后力量大得骇人,破坏神的力量在这一场灾难里也得到了空前的加强,龙神和真岚一方一时间处于下风之位。
幸好冥灵军团及时赶到增援,征天军团这才从围攻被迫转向应战。
久战之下,伽楼罗的速度也开始放缓,空桑太子妃单骑突入,大群的鸟灵围着她攻击不休。
局面激烈而复杂,但奇怪的是,居然至今不见破军出手。
“破军也真沉得住气,”西京紧握双手,喃喃地对身侧的炎汐道,“大地沧海横流,伽蓝帝都几乎覆灭,他却还在天上征战不休,竟无一丝回顾之念——难道帝都被淹,数十万同族都葬身鱼腹,他也毫不在意么?” 然而,他话音刚落,天上的战局便起了剧烈的变化! 只见漆黑的天幕下,伽楼罗的头部忽然四分五裂,一道白光从中激射而出,将整个舱室的顶盖一削而飞!如此骇人一击,令天地瞬间为之失色! “天啊!”西京失声惊呼,“九问?” 是的,是九问!那劈开伽楼罗金翅鸟头颅的一剑,正是九问里的最后一问! “这,这是……”半空中正在和鸟灵搏杀的白璎同时失声惊呼,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光剑——黑色的天幕下,高高的九天之上,站在金色的伽楼罗顶舱内的白衣女子手抚光剑,微微喘息,黑发如丝缎一般垂落双肩,脸色如雪,竟无一丝血色。
——那,竟赫然是空寂古墓里被她亲手安葬的慕湮师父! 她看到死去的师父手持光剑,衣袂迎风飞舞,宛若虚幻一般。
九问从前代女剑圣的手里发出,有着闪电般震慑天地的光华,竟将整个伽楼罗舱室的顶盖全数削去! 而慕湮就这样站在这个巨鸟的头部,和面前的人静静对峙。
“原来是你。
”她对面的人忽地微笑了起来,薄唇弯起。
英俊的戎装青年坐在舱室中心的黄金坐椅上,转过头看着这个无礼的闯入者,手上黑色的火焰渐渐燃起:“真是一位贵客啊……您已经死了,为何还要回来?您是来杀我的么,师父?” “住口。
”慕湮的声音平静而冰冷,“你并不是我徒儿。
” “呵呵,请您不要这么说,”破军嘴角的笑容犹如刀刻一般,回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,“这句话从您嘴里如此清晰地说出来,会让这里感到非常难受啊……您不知道您的徒儿有多爱你,师父。
” “我的徒儿已经死了——就在你说的那个地方死了。
”慕湮用剑指着对方的胸口,冷冷道,“魔,伏诛吧!” “可笑!”魔抬起了左手,狰狞地笑道,“苟延残喘的回魂者,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挑战我?”魔之左手上燃烧着黑色和金色两种火焰,映照出年轻军人冷硬的侧脸——他手上的黑色火焰席卷而来,瞬间便将光剑上的白芒包裹得严严实实。
“方才杀入舱室,已经把剩下的那点儿力量耗费得差不多了吧?”魔在冷笑,眼神冷酷,“回魂者,你竟然还想凭借这点微薄的力气从我手里夺去云荒?可笑……我,要让你魂飞魄散,再不能轮回!”他霍然从金座上长身而起,手执黑色的光剑,击向自己的师父! 残破的伽楼罗金翅鸟还在继续飞翔和攻击,与冥灵军团缠斗不休——而舱室内的这种交手只持续了片刻,便已经可以分出高下。
“师父!”白璎眼看那种黑色越来越浓,几乎已经看不到慕湮的身形,不由大惊,不顾一切地想从鸟灵的重围中杀出——龙神及时赶来,和真岚一起并肩做战,撕开了征天军团的铁幕,帮她挡住了那些恶灵,全力劈开一条通路。
然而,已经来不及了。
她刚跃上伽楼罗,就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火焰熄灭了那一道白光,魔之左手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,用一招同样的“苍生何辜”,以指为剑,掐住了白衣女子的咽喉! “螳臂挡车!”魔在冷笑,眼里露出一丝冷芒,“靠着勉强凝聚的魂魄,却妄想阻挡我?如今就让我用这双手重新送你上黄泉路吧!”魔之左手缓缓收紧,黑色的火焰燃烧在慕湮苍白的咽喉上,竟要将其生生粉碎! “住手!住手!”白璎不顾一切杀出重围——因为急切的守护心情,后土的光芒一瞬间大盛,护之力量注入光剑,她手里的剑芒陡然暴涨,吞吐几达百丈! “该死!”仿佛顾忌后土的力量,魔咒骂道,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。
“咔嚓”,女子苍白纤细的脖子居然在他手里碎裂了。
年轻军人松开了手迅速退去,避开了白璎光剑的攻击,眼睛转为璀璨的金色,肩膀微微战栗。
“师父!”白璎惊骇交加,看着咽喉被捏碎的白衣女子失声痛呼。
然而,同时喊出这句话的,还有那个手染鲜血的杀人者。
云焕退开了两步,怔怔地看着被自己亲手杀死的那个人,身子渐渐开始颤抖,脸上换上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表情——那是“人”才有的表情!破军忽然踉跄地跪倒在了机翼上,发出了痛苦而绝望的低呼,抱住了头。
“呵呵……原来你的意志力还没有完全消散啊,云焕?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那些盗宝者给杀了呢。
”魔在轻声冷笑,抬起左手,手上黑色的火焰之剑瞬间熄灭了,“正好,我可以把这个躯体的控制权还给你一会儿,让你来控制一下。
” 云焕的身子一震,然而衰弱的身体根本让他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躯体,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手,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复杂。
“破军,你太令我失望了——在乌兰沙海上,居然被那些盗宝者暗算!”魔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诮和残忍,“如今我用你的手断绝了那一丝软弱——快谢谢我吧!” “不,不……”破军喃喃道,忽然把头撞向坚硬的机翼,“不!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魔在大笑,“快,把她的头颅斩下来!从今以后,你将无人能敌!” 魔的力量再度强行侵入他的心,操纵着他的身体,左右着他的神志。
云焕缓缓站起身,走到师父面前,脸上的表情是痛苦的,眼神里透出剧烈挣扎的光芒,然而左手却不由自主地举起,凝聚了毁灭的力量,向着眼前的人一挥而下! 魔在大笑,全力地争夺着云焕的神志,想彻底驯服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军人。
然而,它却没有注意到在魔之左手挥动长剑、斩向昔日恩师的时候,另一只手却动了起来,以不顾一切的姿态击向了左手! 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刚刚抬起的左手垂落了下去。
魔的声音在一瞬间因为剧痛而扭曲:“破军?” ——这样决绝的攻击,居然来自于他自身。
来自于,他的另一只手? 云焕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薄唇紧抿成一线。
他用右手按着自己的左肩,手上青筋凸起。
随着魔的怒吼声,那只扣在左肩上的右手再度用力,只听“咔”的一声,他竟然将自己的整只左臂生生拧了下来! 剧痛令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,然而他直视着虚空,眸子却已经从金色恢复到了冰蓝色。
“魔,”他低声喃喃,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。
” “云焕!”白璎脱口惊呼,“你……” “快。
”云焕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左臂,抬眼目视着师姐,低声道,“封印我!用你的力量封印我!不要再让它出来了……绝不要!”这一刻,他的眼神坚定而无情,透出一丝狼一样的冷酷和疯狂。
白璎惊骇之下往前踏了一步,却看到那只魔的左手再度动了起来,仿佛在极力和那只“人”的右手抗衡着,蠢蠢欲动。
——然而,就在那一刹那,剑圣之剑急速地斩落! 出手的不是白璎,而是那个片刻前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前代女剑圣——慕湮的眼睛陡然睁开了,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,在魂魄再度飞散之前握紧了手里的光剑。
没有一丝犹豫,她将剑刺入了弟子的后心,光剑从前胸直透而出。
“该死!居然毁我分身!”魔在咆哮,左手再一次抬起,“我要让你魂飞魄散,永不超生!” 然而被那一剑刺中,云焕却仿佛恢复了神志。
手捂着胸口上的致命伤,看着虚空里的纯白色幻影,眼里充满了震惊和狂喜——那种目光是如此灼灼,让提起剑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的剑圣出现了略微的迟疑。
——这样的眼神,和十几年前她在地窖里看到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的眼神一模一样。
原来,那个孩子一直都未曾死去么? 空桑前代剑圣执剑立于风中,手微微一抖。
与此同时,魔的力量在蔓延,断裂的左臂开始闪电般的愈合。
恢复了力量的左手开始和右手互搏,试图挣脱束缚。
重伤之下,那只“人”的右手几乎无法压制那样可怕的力量。
“快!”云焕极力用右手压制着左手,咬牙厉声道,“快啊!” 那一刻,空桑女剑圣再无犹豫,一剑当胸刺下! 第二剑依然是透胸而过。
剑柄没入云焕的胸口,刺穿了他的心脏,血沿着银白色的剑柄汹涌而出——那不属于九问,也不属于剑圣门下的任何一招一式,但这样简洁凌厉的手法,却比任何手段都能更有效地夺去一个人的生命。
第二剑和第一剑交叠,形成了一个斜斜的十字,将他整个身体钉住了——无论属于魔的左手,还是属于人的右手,都无法再动弹分毫。
云焕踉跄着跪倒在地,然而,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白衣女子,眼里却露出了温柔的笑意。
慕湮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弟子,眼神微微一动,上前一步扶住了他,另一只手却迅速地从他胸口抽出了光剑,然后,手腕一送,再度剌穿了他的心脏! 手起剑落,她竟毫不犹豫地连续刺出了数剑,剑剑穿心而过! 白璎已经奔到了他们身侧,却被这样的一幕惊呆了。
血从云焕的胸口飞溅而去,溅上了空桑女剑圣的雪白衣襟,宛如雪地上绽放的花朵一样触目惊心。
慕湮连刺五剑,在第五剑后顿住了手,缓缓松开剑柄,颤抖着倒退了一步,静静地看着自己最钟爱的弟子。
——直到现在,他都没有任何的反抗,就这样跪倒在她面前,一声不吭地受着那一剑剑穿心而过的痛苦。
光剑停留在云焕的身体里,那连续而来的五剑交错纵横,竟然在他的心脏上刺出了一个五芒星的符咒! “云浮禁咒!你是谁?你是谁!”在第五剑落下的那一瞬,魔物发出了狂啸,“来自星辰彼岸的咒术!你是谁?竟然敢封印我!” “不错。
”空桑前代女剑圣终于开口了,目光恍惚而深远,“若不用这种上古禁咒,又怎能奈何你——连琅玕都无法收服你啊。
” “原来,原来你竟然是……云浮人?”魔在虚空中喃喃,“琅玕是你什么人?你的力量和他不相上下,却有着不受任何黑暗诱惑的心!莫非,你是云浮城主?” “不必问我是什么人。
”她微微叹息,感觉身体里的力量逐渐地衰弱下去,“我穿越了生死的空间,只是为了将你毁灭——我不能让你毁了焕儿,毁了云荒。
” 胸口上贯穿着剑圣的光剑,云焕却悄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,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,轻声喃喃:“师父,您,您终于来了……”他凝视着她,露出一个奇特的微笑,“我知道,您是来救我的……您是来救我的!对不对?我等了您太久……” 慕湮看着自己的弟子,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,她抬起冰冷的手颤抖地抚摩他的头顶:“焕儿,焕儿……” 一直在不停疯狂攻击的伽楼罗忽然停了下来,祼露在外的金座上,那个面无表情的傀儡仿佛触电般地一震,霍然抬起了头——潇眉心的黑气还在弥漫,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湮那一剑重创了魔,还是云焕的垂死挣扎触动了她,她骤然醒了过来。
“主人……”潇喃喃地开口,“主人!” “伽楼罗!伽楼罗!”受到重创的魔发出了狂呼,一边极力挣扎,试图重新用力量控制住破军,一边却呼唤着那一架杀人机械,“杀了他们……快替我杀了这两个人!立刻毁掉这里的一切!听见了么?” 金色的巨鸟随着魔的呼声飞起,然而只是颤了一下,便没了下一步的行动。
“魔,不要妄想了。
潇不会听从你的指挥……”云焕低声冷笑,眼神轻蔑,“她的主人,永远只有一个!” 魔愤怒地咆哮着,漫天的鸟灵听到了这黑暗的呼声都纷纷呼啸着赶来,试图围攻那两个白衣女子。
然而,伽楼罗金翅鸟忽然动了起来,射出无数道金光,将那些恶兽恶灵们击落当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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