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镜·破军 第一章 旅人(3/3)

臂的手指在一分分松开，嘴角忽然浮起一丝冷笑，不等对方的手彻底松开，只是微微一震手臂、便将少年震开，对着拦在门口的红衣女子点点头：&ldquo不过是偶遇，我也有急事，就不多留了，我的鲛人傀儡还在等着我。

&rdquo 顿了顿，青年军人沉吟着加了一句：&ldquo只是想向你们买两头赤驼和一架沙舟，如何？&rdquo 叶赛尔面色一凝，似乎颇为为难，抬头看了周围的老者和族人一眼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
自从五十年前忍无可忍地举起反旗，他们霍图部便长年被沧流帝国追杀，就算费尽力气找到偏僻的沙洲躲起来，也不出一年半载便要被逼得再次亡命&mdash&mdash他们这一族是无法落地的鸟儿，必须用尽全力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上奔逃。

几十年的亡命途中，又有多少族人死在沧流帝国的军队手里？ 那样深刻的仇恨几乎是刻入骨髓的，如果换了别的沧流军人、在踏入营帐的时候便会被全族合力击杀&mdash&mdash然而，这次来的人居然是云焕。

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云焕。

&ldquo不要逼我，叶赛尔，&rdquo看到长者们脸上浮起的愤恨，知道立刻得到的将会是什么回答，帝国少将眼色转瞬冰冷，语气也变得锋利，&ldquo不要逼我自己动手，我还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糟&hellip&hellip我不过是想去空寂之山看师傅，需要沙舟和赤驼。

&rdquo 那样冷厉镇定的威胁和恳求，陡然间就把方才重逢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。

&ldquo云焕？&rdquo少年阿都被那种冰冷的杀气刺了一下，不自禁地倒退一步，看着童年时曾和自己一起嬉闹的人，难以置信地喃喃，&ldquo你、你是威胁&hellip&hellip要杀了我们么？&rdquo &ldquo这不是威胁，我只是说律令。

帝国规定：凡是属地上每个居民的任何财物，在必要时、帝国军队都可以无偿征用。

&rdquo少将的眼睛是没有任何温度的，把手搭在剑柄上，注视着女族长，重复一遍，&ldquo我需要两头赤驼和一只沙舟。

&rdquo &ldquo去他妈的帝国律令！&rdquo那样冰冷的语气，却是激起了族中年轻人的愤怒，无数人怒骂着上前，拔出了腰刀，却被大个子奥普拦下，厉声低叱：&ldquo对方是剑圣门下！不要送死！&rdquo &ldquo剑圣门下？&rdquo霍图部的人齐齐一怔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扶着杖子喃喃，眼神刻毒激奋，&ldquo空寂古墓里的女剑圣慕湮？&hellip&hellip空桑剑圣一脉，如何收了冰夷当弟子！慕湮剑圣沉睡百年，难道是真的神智不清了？&hellip&hellip&rdquo &ldquo嚓！&rdquo那个老妇人低语未毕，忽然她头巾便片片碎裂，花白头发飞蓬般扬起。

惊得她脸色苍白，倒退了三大步，旁边有个黄发的小女孩惊叫着扑上来扶住了她：&ldquo外婆！外婆！&rdquo &ldquo再对我师傅有丝毫不敬，我便要你的人头。

&rdquo一直态度克制的沧流少将眼里杀气毕现，握剑的手上青筋突兀，恶狠狠地恐吓古稀高龄的老人。

那样的威吓一方面暂时镇住了霍图部的人，另一方面却也点燃了牧民们的激烈反抗情绪。

&ldquo给他！&rdquo僵持中，作为族长红衣叶赛尔忽然开口了，&ldquo把他要的给他！&rdquo &ldquo叶赛尔&hellip&hellip&rdquo周围族人中发出低低的抗议。

&ldquo不是给沧流军队，而算是他方才从鸟灵中救了我们一族的回报。

&rdquo叶赛尔的眼睛冷锐如冰，一字一字下令，&ldquo沙漠上的儿女恩怨分明，对于救命恩人的要求、无人可以拒绝。

&rdquo 牧民们相顾，知道族长说的无错。

抗议声渐渐消失。

老妇人嘀咕了几句，便扶着帐子转身去牲畜圈里打点。

帐篷门口，等着族人下去准备东西，叶赛尔侧过身将发呆的阿都拉过来，揽到怀里：&ldquo别再靠近他，说不定很快、他就会带着那些魔鬼来追杀我们了。

&rdquo &ldquo叶赛尔姐姐！&rdquo少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军人毫无表情的脸，仿佛觉得恐惧，钻入了姐姐的臂弯，身子微微发抖。

&ldquo我这次不是来追杀你们的。

&rdquo显然是对昔日在荒僻大漠相处过的部族知根知底，云焕将手从剑柄上放下，低下了眼睛，&ldquo我有另外的任务，所以你们尽管放心。

&rdquo &ldquo呵&hellip&hellip你是沧流帝国的军人，回去难道不会把我们霍图部的消息通报上去领功？&rdquo叶赛尔冷笑起来，看着以前曾经青梅竹马的男子，眼神又是悲哀又是倔强，&ldquo你们沧流帝国追杀了我们五十年，依旧无法将我们一网打尽。

那是好大的功劳啊&hellip&hellip&rdquo 云焕神色依旧不动，垂目看着自己的佩剑，淡淡回答：&ldquo如果元帅不问起，我就不说。

&rdquo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叶赛尔愣了一下，失笑：&ldquo不问就不说？如果问了呢？&rdquo &ldquo那当然是照实回答&mdash&mdash作为帝国军人，绝不允许对上级将官说谎。

&rdquo云焕面无表情地回答，&ldquo不过，自从我加入军团到现在为止，巫彭元帅尚未问过我私人的事情，我想不出意外的话、这次他也不会问起。

&rdquo &ldquo云焕，你的脾气怎么还是那样又僵又硬？&rdquo那样斩钉截铁的答复让叶赛尔忍不住笑了起来，却不知该愤怒还是安慰。

笑着笑着，明朗的眼神就黯淡下去，拉紧了怀里的弟弟。

&ldquo姐姐，你&hellip你为什么发抖？&rdquo十二三岁的少年不懂掩饰，惊慌地抬头。

&ldquo没什么。

&rdquo叶赛尔一扬头，黄金般的长发飞扬起来，干脆地回头，&ldquo赤驼和沙舟都备好了，云焕，从此后我们各不相欠。

&rdquo 声音未落，沧流帝国的少将已经走到了牲畜和机械旁边，显然是不放心对方准备好的东西，极其熟练地迅速检视一遍，确认没有任何埋藏的机关后才对着女族长点了点头，面无表情地牵起了赤驼，转过身去：&ldquo打扰了。

&rdquo 所有霍图部的遗民聚集在帐前，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少将牵着族里的牲畜和座架扬长而去，有几个年轻人气不过，张开了弓箭、对准了那个掠夺者的后背。

&ldquo住手！&rdquo奥普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，几支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空气激射而出！ &ldquo云焕！&rdquo那个瞬间，阿都听到姐姐失声尖叫起来。

然而那个沧流帝国少将的脚步停都不停，只是一挥手，就将射到的箭尽数收入手中，手指微微顿了顿、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反手甩出。

族中那几个莽撞的年轻人惊慌地往后退，转瞬却见那些箭以三倍的速度呼啸着返回，在他们来得及退开前击中心窝！ &ldquo哎呀！&rdquo族中响起了一阵惊呼，那些年轻人的亲友们围了上去，七手八脚地扶起倒地的人，惊惧地痛骂&mdash&mdash然而地上那些人只是睁着眼睛发呆，半晌吐出了一口气，自己坐了起来，心口的箭啪的掉了下来。

每一支箭都是光秃秃的，锋锐的箭头已经被折断。

&ldquo忒没志气&mdash&mdash我以为霍图部个个都应该是好男儿。

&rdquo顿了顿脚步，戎装的帝国战士回过头看着那些惊吓的年轻人，嘴角有锋锐的冷笑，&ldquo叶赛尔，把你当年的泼辣劲拿点出来管教族人吧，或许以后我真的奉命来追杀的时候、你们还能多撑一会儿。

&rdquo 那样冷锐的话，却是带着深不见底的微微苦笑。

转身走开之时，仿佛又想起了什么，云焕补充：&ldquo对了，你的剑法、还是我师傅那时候教了你三日的那套么？练习得一点都不得法啊&hellip&hellip剑法不是一味地越快越好，骖翔不定、静止万端，那才是正道&mdash&mdash你回去多想想，免得将来在我剑下走不过十招。

&rdquo 听得那样的嘱咐，叶赛尔陡然间再也撑不住，忽地一跺脚，失声哭了出来，痛骂：&ldquo该死的冰夷，你、你为什么要去当那个鬼帝国的将军！为什么要当！好好的，我们要当你死我活的仇人了！&rdquo 红衣女郎跺着脚，忽然就是一箭射过来。

云焕微微仰首，箭贴着他鼻尖掠过，他舒手扣住那只金色小箭，仿佛也有些微的感慨，回头看着童年时一干好友，目光最后停在那个红衣女郎明丽的脸上：&ldquo叶赛尔，你又为什么要当霍图部的族长呢？&mdash&mdash那都是我们各自的选择。

&rdquo 随手将那支小箭甩入赤驼背上的大褡裢，沧流帝国少将翻身而上，离去。

&ldquo看那个冰夷能嚣张多久&hellip&hellip&rdquo月光下，赤驼和人的影子都渐渐看不见，叶赛尔尚在怔怔出神，耳边忽然听到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，带着刻毒的仇恨，&ldquo别以为是女剑圣的门下，就能为所欲为了！&rdquo 她惊讶地回过头，看到的是是族中兼任巫师和医生的迪奥大娘。

老妇人曾有过五个儿子三个女儿，却在长达五十年的流离中先后一一死去，现在只有一个小外孙女陪着这个半瞎的老夫人。

说起对沧流帝国的仇恨，族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。

老妇人琥珀般昏黄的眼在月下发出刻毒的光，看着来人远去的方向。

&ldquo迪奥大娘&hellip&hellip你、你难道&hellip&hellip&rdquo陡然觉得不对，叶赛尔脱口。

&ldquo哦呵呵&hellip&hellip是啊，叶赛尔侄女，你猜对了！&rdquo老女巫眼里有狂热的复仇光芒，抬起枯瘦的手给族长看&mdash&mdash无名指上割破的痕迹还在渗血，女巫桀桀笑了起来，挥舞着手，&ldquo我下咒啦！一共下了三重燃血咒，在那两头赤驼身上！&rdquo &ldquo迪奥大娘！&rdquo叶赛尔脸色唰的雪白，作为霍图部的人、她也知道燃血咒的作用是什么&mdash&mdash那是散发血腥味道，吸引方圆百里内魔物疯狂攻击的符咒！ &ldquo呵呵呵&hellip&hellip那些冰夷！只知道摆弄木头铁块，造那些机械怪物&mdash&mdash对于术法可是一窍不通！哈哈哈，看他检查半天，就是没看出赤驼上下的咒！&rdquo老女巫挥舞着流血的手，干枯的脸上有怨毒的表情，&ldquo去空寂之山？简直太好了&hellip&hellip我让他去空寂之山喂魔物！不到山下一百里、那里云集的魔物一定会扑过去将他吃的骨头都不剩！哈哈哈哈&hellip&hellip&rdquo &ldquo天啊&hellip&hellip&rdquo恍然明白了女巫这个计划的用心，叶赛尔打了个寒颤，&ldquo云焕。

&rdquo 下意识地、红衣女郎便想追出去警告那个沧流帝国的少将，然而奥普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，对着她微微摇头，示意她去看周围族人同仇敌忾的眼神，让她明白此时此地绝对不可以再袒护那个敌方的少将。

正在迟疑之间，忽然听到方才跑进帐子的阿都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，啪的一声，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。

&ldquo怎么了？&rdquo听得重物落地，所有人都大惊失色，叶赛尔脸色一白，脱口厉喝，&ldquo阿都？你是不是摔了神物？&rdquo 一边喝问，一边女族长已经揭帘进入，看到了站在那里发呆的弟弟。

&ldquo不！不是我动的！&rdquo少年本来惊得发呆，此刻终于回过神来，直跳起来，指着地上的一个石匣，&ldquo是它、是它自己忽然动了！它自己忽然动了起来！&rdquo 地上躺着一个白石的匣子，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&mdash&mdash正是五十年前霍图部揭竿而起、反抗沧流帝国统治时，冲入空寂之山上冰族祭坛夺来的神物。

除了族中最老的巫师，从来没有人知道匣子里封印的是什么，又有什么样的巨大价值&mdash&mdash以至几十年来沧流帝国如影随形的追杀不休，为了保住这件神物更是牺牲了无数的族人。

&ldquo天神啊！难道是&hellip&hellip难道是命运的转轮开始转动了？&rdquo老女巫一下子跪了下去，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石匣，干枯的手指抚摩着上面雕刻的繁复咒语，细细检视。

一道细微的裂痕，顺着原先覆盖住石匣盖子的封印延展开来。

裂缝下，隐约可见一只苍白的断臂躺在石匣中，手指微微开始颤动。

老女巫琥珀般的眼珠忽然发出了骇人的亮光，她一下子匍匐在地上，将石匣高高举过头顶，用苍老喑哑的声音颤声宣布：&ldquo感谢天神，感谢天神！六合封印已经开始被打破了啊&hellip&hellip帝王之血开始流动了！命运转轮重新转动，我们霍图部重见天日有期了！&rdquo 虽然不明白女巫前面那些话的意思，可最后一句话如同风一样传播在族人中，预言着自由光明的到来，于是所有人都立刻匍匐着拜倒在地，歌颂着天神，眼里有狂喜的光。

&ldquo天神曾托梦给我，告诉我：当石匣上封印出现第一道裂痕的时候，我们必须带着神物赶往东南方最繁华的城市&mdash&mdash在那里，会有宿命中指定的少女来解开这个封印，让帝王之血的力量重新展现在这个世上，冰夷的统治将如同冰雪消融。

&rdquo老女巫喃喃地复述着多年来一直对同族说起的话，&ldquo如今，终于到了时候了&hellip&hellip&rdquo &ldquo东南方最繁华的城市？是说叶城么？&rdquo女族长抬起了头，盯着那个神秘的石匣，低声自语了一句，&ldquo要我们霍图部&hellip去那个充满铜臭味的地方？&rdquo &ldquo必须去，族长。

&rdquo老女巫的眼睛里有狂热的光，不容置疑地看着叶赛尔，鸡爪般的手指痉挛地握紧了法杖，&ldquo那是你命里注定的责任&hellip&hellip也是我们霍图部所有人必须要面对的命运！我们五十年前复出了灭族的代价，夺来了神之左手，受尽折磨&mdash&mdash如今终于到了命运转折的时候了！&rdquo &ldquo命运？&rdquo叶赛尔怔了怔，金色长发从红巾中簌簌垂落，然而女族长叹了口气，眼神却是坚决的，&ldquo好，那么我们就穿过博古尔沙漠去叶城！我倒要看看、所谓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！&rdqu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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